李纨却笑着开口说道:“这声奶奶倒是称不起,不过刚刚听可卿说道这焦大怎么啦?他送不得人吗?”
这端庄和气的大奶奶便说道:“焦大啊,现在老爷与你珍大哥都不甚理他。之前不过是同太爷出过几次兵,把太爷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得了命。没东西吃便偷来东西给主子吃,两天没有喝的,便弄了半碗水给了主子,自己喝的马尿。”
林浩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问了:“那为什么成现在这样了?今晚还是他送小秦相公?”
大奶奶听到林浩这么一提,便知道他说的是下午他撞见的事情,又听到派的是焦大便疑惑道:“他年纪大了不顾体面,吃酒吃多了,又无人不骂,我本让人不要派给他差事,这怎么,又是谁给派的?”
王熙凤本不想听这些,便把牌推了一推道:“我也该回去了,今儿就这样吧。”
林浩见她们顽的好了,便点了点头,喊了一下里屋宝玉出来。见宝玉出来之后几人便往门外走去,这走着走着便到了大厅这儿,将将要出门,众小厮则都在丹墀前站立着。
林浩与众人忽又听见了一声怒吼:“不公道,欺软怕硬!有好差使派了别人,这样黑更半夜送人就派我,没良心的忘八羔子!狗屁赖二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腿,比你的头还高些。”正骂得兴头上,贾蓉送凤姐的车也出来了。
众人喝他不住,贾蓉忍不住便骂了几句,叫人:“捆起来!等明日酒醒了,再问他还寻死不寻死!”
那焦大那里有贾蓉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林浩听到这话恍然了一下,他觉得焦大的话看似是酒话,说甚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未必不是契合了这宁国府伦理颠倒,黑白不分的局面。
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将她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
焦大见到小厮也敢按住自己了,便愈发连贾珍的阴私都说了出来,乱嚷乱叫道:“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众小厮见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得魂飞魄丧,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本来贾宝玉和李纨还停在原地准备看看呢,但是王熙凤却赶也似的让他们都进了轿子,转身看了看在远处的林浩,想到他是个爷们家的,便知会了一声直接领着二人往家里赶,生怕让二人听到了甚么污秽的事情。
而听到王熙凤知会的林浩却没有回应,他见到焦大直接被填了满嘴的马粪,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宁府大奶奶说焦大曾在战场上喝过马尿。
看到昔日功臣被如此对待,不由得也是悲从心中来,便直接上前打翻了几个小厮,把焦大救了下来,随后也顾不得自己的洁癖,直接伸手把马粪从他嘴里扣了出来。
众小厮见到林浩居然出手了,也是面面相觑不该如何是好。
焦大很显然还是年岁大了,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只躺在地上光喘气不出声,嘴角的污秽还仍在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掉落下来。
焦大看了看救下他的林浩,开心地笑了出来,而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我以往看见蜂子或蝇子停在一个地方,给什么来一吓,即刻飞去了,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便以为这实在很可笑,也可怜。”
见他又再怪笑了一声说道:“可不料现在我自己也飞回来了,不过绕了一点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