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忽想起前世把她丢在别院不管不顾，宁栀从藏书阁找医书解闷，一点点自学，后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给自个儿看诊抓药。

她是很聪慧的，但将来嫁入侯府成为少夫人，还是不能像现在这般恣意妄为。

“陆老先生和陆姑娘对你如何？”裴行舟主动询问。

此时宁栀才注意到他进来了，收起银针，“阿翁和红菱待妾很好。”

“那你以后便把他们当成娘家人。”裴行舟行到小榻前，大马金刀坐下，“我帮你做了新的户籍文书，你现在是陆老先生失散在外的侄孙女，老先生去淮州游历编写医书时，恰巧将你认了回来。”

宁栀没想到他居然提前做好打算，心中正惊讶，又听见他沉声开口：“等过段时日，不可像现在这样成天往德济堂去了。”

“为何？”

裴行舟原想说身为侯府少夫人应当恪守规矩，到底忍住没透露，淡淡道：“等将来定下婚事，你便是侯府女眷，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宁栀险些被他这番言论气笑，想起前世跟只金丝雀一样被幽禁侯府的日子，心中除了厌恶，又添一分失望。

“凭什么男子可以在外建功立业，而我们女子只能被困于小小内宅？”

裴行舟默不作声看她，眼底墨色翻涌。

宁栀倏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再次顶撞了裴行舟，可她再没心情与这狗男人逢场作戏，索性冷着小脸，收拾好东西回里间就寝。

裴行舟眸光沉了沉，缓缓收拢五指握拳置于膝上。

当真越发胆大妄为，不过说她几句，竟敢与他甩脸色？倘若方才她肯温言软语相求，他或许还会考虑请个女医来府里教她。

但现在，此事是没指望了。

两天后，裴行舟接到口信，侯夫人请他回府一趟，说是有事商议。

行到兰竹苑，侯夫人等候多时，开门见山道：“子律，今日母亲听闻一些不好的传闻，谣传你养了个外室……”

“是王二娘子告诉母亲的罢？”裴行舟冷笑，“我那别院的确住着女子，但并非外室，是陆老先生的侄孙女，暂时借助在我那处。”

侯夫人尴尬地替王娴掩饰，“子律，你二表妹也是一番好心，这还未成婚就与来历不明的女郎纠缠不清，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裴行舟未置可否，沉静等待侯夫人接下来的话。

“母亲查过了，宁姑娘出身清白，与陆老先生又有亲戚关系，但她一个乡野僻壤的采药女，身份未免太低了点。”侯夫人瞧了瞧他的神色，又道，“若你实在喜欢得紧，抬做贵妾便是，待将来入了府，宠着疼着都由你。”

“恐怕得让母亲失望了。”裴行舟道，“我在淮州时便与她私定终生，发誓日后必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许以正妻之位。”

他当然没对宁栀说过这样的话，但眼下为了胁迫侯夫人点头，只能继续编撰，“若有违此誓，便让我死在沙场尸骨无存。”

竟然连毒誓都抬出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娶那采药女，侯夫人急忙打断：“瞧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呢。”

顿了顿，决定以退为进：“既然你属意宁姑娘，不如带过来让母亲看看，若合适的话，母亲帮你去侯爷面前提起婚事。”

到时便以八字不合为由，或者想些其他法子拒了，侯夫人心中暗自想道，从相看到定亲再到正式成婚至少也得小半年，谁能保证不出纰漏呢？

裴行舟不动声色饮了口茶，装作思忖片刻，才答应下来，又与侯夫人约定见面日期。

待离开定北侯府，他策马直接回了兵营。

据探子来报，近来北羌又有异动，定北侯已上书请示景安帝是否准备迎战。

裴行舟清楚再过不久，北羌将突袭平阳关，边境又会有场恶战，于他而言，这也是个机遇。

去德济堂接宁栀时，他不忘吩咐季十一：“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

早就查到是裴行翊把宁栀的事透露给王娴，尽管抢先给她换好了身份，裴行舟心里到底不快。

虽厌恶见到内宅争斗，但必要时候，他并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得知他会亲自过来，宁栀牵着小青马在松果巷等着。

那夜争吵过后，两人再未打照面，关系一度冷淡下来，她其实是有些害怕他当真一气之下又禁足自己的。

好在他忙于公务，转头又忘记了这回事。

见到裴行舟，她道了个万福，“大公子。”

或许心情还不错，裴行舟朝她递来手，“后天随我去趟侯府，我母亲想见见你。”

宁栀神色大变，想起前世那些难堪回忆。

自成婚后，侯夫人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明里暗里常讥讽她一个花娘不知天高地厚。

这辈子她不可能当真嫁给裴行舟，又何必去见一个讨厌的人？

“妾不想去。”宁栀抬眸望向他，神色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