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如一本以为向言叙是逗着她玩的,直到第二天看见清洁公司的人来,彻底打扫隔壁的小洋楼,她才相信了这件事。 吃过早餐,闻如一打算过去串串门,还没下楼,就接到一通电话。 昨天投过简历的一家摄影工作室让她今天去面试,闻如一听说是印象摄影之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爽快地定了上午的时间。 昨天投递的几家里,闻如一最中意的就是印象摄影。 这家工作室在全国都有名气,业务范围不仅包括常规的客户需求,比如婚纱照、艺术写真,还涉及娱乐圈,不少明星的定妆照以及广告成片都会交给这家来做,甚至连旅拍这一块,都形成了自己的规模。 闻如一最想去的就是旅拍那一块,她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被朝九晚五给束缚。 为求正式,闻如一给自己化了一个清淡不失稳重的妆容,大学之后她一直都是齐耳短发,怕被公司当做在校生,闻如一做了个小处理。 她将刘海和耳发编起来,在脑后绑了个小马尾,这样看着成熟了不少,也不显老气。 看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闻如一随手挑了件白色衬衣和黑色半身包裙穿上,拿上包和作品简历,踩着好久没穿过的高跟鞋出了门。 许朝暮在车库里给她留了一辆白色奥迪,闻如一本想开车去,但四年没回来过,怕认不得路,耽误时间,她还是选择打车。 公司还没搬到新开发区,离家不算特别远,车程不过半小时,闻如一在前台登记后,凭着身份证进入大楼。 印象摄影占用了大楼整整五层楼的空间,闻如一上电梯前看了眼HR发过来的短信 ,按下了24的楼层号。 她在美国也有在工作室做过兼职,可那些都是普通店面,一个工作室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规模如印象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 闻如一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带着笑走出了电梯。 然而,下一秒,入目的一切,和她想象中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电梯口正对着办公区的格子间,闻如一以前在电视作品里看见的都是——大家埋头看着电脑,井然有序的办公,每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精英的气质。 可是,在这里,好像是完全完全,不存在的。 办公区的地面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纸,脏谈不上,乱是占全了。 不少座位上面没有人,更多的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台电脑前,脸上顶着黑眼圈,一副“我正在去世”的表情。不过也有比较精神的,嘴上对着电话那头温声细语,另外一只手不停地冲手边的抱枕撒气。 哦,闻如一注意到,那个兔子的耳朵,看样子就快和脑袋分家了。 闻如一觉得自己肯定是走错了楼层,转身退回电梯,准备重新来过,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 “今天客户要的样片呢!被你们给吃了?给老子吐出来,五分钟之内!” 闻如一:“……” 招聘信息上面说好的“工作氛围轻松”呢? 男人看起来也两天没合眼了,手上拿着一个杯子,看样子是要去茶水间,转身的一瞬间,看见傻站在电梯口的闻如一,吼道:“你愣在那里干嘛?修好的图能从天上掉下来?” 闻如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这里也能中枪,硬着头皮解释:“那个……我是来面试的。” 听见面试两个人,男人跟突然打了鸡血一样,脸色大变,从暴躁大叔变成了温情领导:“面试的啊,跟我来跟我来。”路过办公区的时,他随便拉了一个格子衫,吩咐,“泡杯咖啡来,要最贵的。” “新来的?”格子衫扫了眼闻如一,小声问。 男人点头。 格子衫眼睛都在放光:“你要吃甜点吗,我帮你叫外卖,黑森林还是提拉米苏?” “……” 闻如一被这画风突变的糖衣炮弹,炸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干笑着:“不用,我不渴也不饿。” 格子衫的表情看起来还挺惋惜的。 男人领着闻如一到一个小会议坐下,闻如一看他坐下了,自己才坐,双手递上自己的简历。 “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男人接过,一页一页地往下看。 闻如一收起自己震惊的情绪,有条不紊地说:“我叫闻如一,毕业于加州艺术学院摄影专业,在校期间曾获得……” “等等。”男人出声打断,指着她简历上某一处,“你擅长人物摄影?” “对,我比较喜欢拍摄人物。” “意思其他的都不擅长?” 额。 这问题也太直接了吧。 闻如一很快反应过来,对答如流:“没有,都学过。” 男人“嗯”了一声,快速翻过她的作品集,又抛出一个问题:“一组室内写真,十六张量,算上拍摄时间,你多久能出成片?” 闻如一心想,终于轮到我的表演时间了。 她打肿充胖子,反正吹牛皮不要钱,自动过滤掉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自信满满地说:“一天足够。” “你被录用了。”男人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将简历合上,对闻如一伸出手:“我叫方程,商业摄影组组长。” 闻如一没想到面试这么水,可商业组不是她最理想的地方,她看这领导似乎心情不错,趁机问:“方组长,我比较中意贵公司旅拍那一块,我不介意经常出差,可不可以让我去那边?” “不可以。” 方程拍拍闻如一的肩膀,很是欣赏:“你这么不要命的出片速度,更应该留在更不要命的商业组。” 闻如一:“……” 方程以风一样的速度让人事给闻如一办好了入职手续,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闻如一心里是纠结的,但面对方程火一般的热情,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说不定,在他这里,自己以外的是个奇才呢? 抱着这种充满自豪感的想法,闻如一在劳务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方程把合同拿给人事让她归档,跟闻如一前后脚从会议室出来。 外面还是之前那般兵荒马乱,方程黑了三天的包公脸总算转了晴,他拍了拍手,见大家的视线被吸引过来,他才说:“来,大家欢迎一下咱们的新同事,闻如一,今天起她就是咱们团队的一员了。” 闻如一笑着点头,中规中矩地说:“请大家多指教。” 结果,这些未来同事的反应,也不是按照剧本走的,每个人看她的眼神很微妙。 怎么说呢。 热烈中带点同情,同情中呢,又带点惋惜,这惋惜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 安静几秒后,办公区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欢迎欢迎,不过温馨提示,在咱们组混饭吃不要打扮得如此精致。” “我保证你明天再穿高跟鞋来,你晚上会跪着回去。” “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了一个摄影师,太可惜了。” “太好了,我是不是熬成婆了,食物链最底层换人了。” …… 闻如一的笑容逐渐消失。 —— 闻如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楼的,刚才她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怎么一切都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不是职场吧,是杀猪场才对。 闻如一的心情丧到极点,特别需要找一个人来骂一骂。 以前遇到这种时候,她都是找向言叙的。 闻如一打开微信,发现居然忘了把他给加回来,她赶紧输入手机号,添加好友。 等了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很多分钟…… 闻如一回到家,向言叙竟然还没通过申请。 没有办法,闻如一只好使出杀手锏,添加好友的时候附带了一句话:“向向,我今天心灵受到了重创。” 结果下一秒,系统就提示—— 【他已添加你为好友,你们可以对话了。】 “……” 向言叙很直接,发过来:【???】 闻如一觉得这人非常不地道,点名批评:【向言叙你做人不能这样,之前为什么不通过我的申请,我一卖惨你就通过了,你给我钱了吗?】 向言叙没说话。 闻如一盯着看了两分钟,还是没回复,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拿上睡衣去卫生间洗澡,衣服脱到一半,手机响了。 房间都拉着窗帘,闻如一直接从卫生间冲出来,扑到床上拿过手机,还以为向言叙见她不说话,打算跪着为自己的不人道行为道个歉。 结果一个字没有,只有一个红包。 闻如一经不住诱惑,点开,满满当当的两百块钱。 她还在回味这金钱带来的满足感,向言叙慢吞吞地回复:【给了,不够还有。】 说完,又一个红包发过来。 闻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