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考试　　　　这一旬过去，周全已经把沈翘楚交代的大多数事情做好了。苏州郊区的百亩田地已经跟佃农们讲好，虽然他们不能理解主家的心思，却也都是老实人，这样自己没有损失反有益处，自然没什么话说。　　　　庾家家生子张守忠已经拖家带口入住佃农村里，如今农闲时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培育周全找来的各种水稻种子。　　　　而书局那边，制版的工人已经做出一部分常用字活字块，周全还拿过来给沈翘楚过目。沈翘楚在手里掂了掂，铜制雕版为了省料，都制作的很薄，这活字也不例外，但是制作却很是精致，上面的字体更接近于楷体，而比楷体稍微方正一些。　　　　现在还没有出现宋体，宋体是明朝刻雕版的工匠发明的，因为横平竖直字体方正便于雕刻，于明清时逐渐流传。是一种纯雕刻字体而不是书法字体，并不是地球现代谣传中由秦桧改编自宋徽宗瘦金体而成。　　　　宋体显然比楷体更适合作为刻板印刷使用，可是沈翘楚并不会写宋体……他想等着日后自己的书法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再试试能不能把记忆中的宋体写出来。　　　　而拜托周全寻找的玉米和地瓜也没有下落，这是沈翘楚意料之中的事，倒也没有失望，只是让周全在与外国人交易的时候留心一下，如果有其他不常见的交易品也可以拿过来给自己看看，再定价格。　　　　送走周全，沈翘楚将周全送来的水果和糕点分一半给华容，这种鲜食，不快点吃完就会放坏了，果脯肉脯倒是可存放很久。　　　　眼看明日便是丙班考试的日子，沈翘楚打开书复习了一遍这十天所学的《周礼》，他没有挑灯夜读去临阵磨枪，一是因为这只是个小考试，也犯不着这样，二是这种考试从庞博的十三经中出题，临阵磨枪不可能把十三经全部温习，还是要看日常的积累。　　　　第二天考试分两场，全在上午进行，并不会因为考试占了下午的礼学课。沈翘楚仔细看了看发的卷子，发现题目比童子试的试题要难上许多。　　　　第一场考帖经、墨义和一首诗，沈翘楚这几年早已将十三经背的滚瓜烂熟，帖经是完全没问题，墨义倒是有几个拿不准意思的，他犹自如此，整个考场中更是不时传来学子们的叹息声。　　　　平江书院对作弊抓的极严，盖因为科举一旦发现作弊，不止作弊者将终身禁考，贬为庶人，牵连的官员也会被贬，甚至发配边疆。而在平江书院如果作弊被抓，就会直接免除书院学子资格。　　　　因此上午没有课的教员几乎全来监考了，沈翘楚虽然对未曾谋面的教员们很是好奇，此时也没工夫观察。　　　　第二场则考策问、经义和一篇赋。策问便是给出十三经中的段落，给出相关时事、政策等问题，让人结合文章作答，相当于一篇小型策论。　　　　沈翘楚最不怵的便是策论，因为这考试时间短，也没时间打草稿了，在草纸上列了大纲，便洋洋洒洒地写下来了。赋虽然不是沈翘楚的强项，但总比诗强一些，写出来虽然不算花团锦簇，至少合乎规矩并言之有物。　　　　待他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检查了两遍，没过多久结束考试的铜锣声便响起了。　　　　因为教员们是边教学边阅卷，考试结果要在三天以后才能公布。　　　　出结果的时候，沈翘楚正在上骑术课，周全给他找的果下马是一起通体枣红色的小马，他便给马儿取名叫做“小枣子”，被华容笑了好一会儿，他也想取什么“追风”、“闪电”之类酷酷的名字，可是果下马身形矮小，看起来只能说是可爱，这样的名字实在是违心。　　　　小枣子虽然矮，却也比六岁身体的沈翘楚高出不少，好在小枣子性格温顺亲人，沈翘楚踩着马镫便从容上马了。　　　　因为骑术课的教习只有一个，没办法顾得上他们百十来号人每个人的安危，这个时候伴读的作用就凸显出来，沈翘楚骑在马上，而阿顺则在下面牵着马，以免发生危险。　　　　前世的沈翘楚在风景区旁边骑马照过相，也跟朋友去野路子的马场骑过两次，然而完全是马在欺他，而不是他骑马。　　　　这些马场驯化的马不会轻易跑起来，因为有些马主人会在下面收牵马钱，马主人牵着马往前跑，马才会给面子的跟着跑，沈翘楚看着下面马主人跑的气喘吁吁的模样，又哪里忍心不给钱，只好将这哑巴亏吞在心里。　　　　而如今阿顺在下面牵马，又让沈翘楚想起那时候，说到底，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被人伺候。之前在家时，嬷嬷奶娘甚至周全朱贵都把自己当亲孩子一般疼爱，沈翘楚也可以自我催眠他们对自己的照顾来源于长辈的关怀。　　　　而眼前的阿顺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可是他明白身处于士人之间，自己没办法真的显露这样的想法，不然就会被人当做异类。　　　　好在果下马不高，不会像前世骑大马一般产生居高临下的错觉，不然沈翘楚心里更难安了。　　　　阿顺牵着马在校场慢慢走了两圈，看着沈翘楚眉头微蹙的样子，阿顺安抚道：“少爷，别怕，小枣子温顺的很。”　　　　沈翘楚听到这美丽的误会，只是微笑道：“我没事。”　　　　身边不时有老生骑马从旁边疾驰而过，华容就在其中，没想到华容看起来小身板薄的像纸一样，骑马却意外的身手矫健，他的马是纯白色，配合常穿的红衣，容貌又昳丽，在校场上仿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十七也骑马在华容旁边，虽然许多出身世家的老生骑术娴熟，但是在十七旁边却完全被比下去了。沈翘楚望着十七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热，便对阿顺道：“你去那边歇歇，我自己试试。”　　　　阿顺虽然心中略有担心，可是念及小枣子却是温顺，便应声松开缰绳，却没有走远，只是在校场旁边时刻注视着。　　　　沈翘楚没有上来就让小枣子跑起来，而是慢慢在校场走这一圈又一圈。渐渐地小枣子熟悉了沈翘楚，对沈翘楚的指令也可以完整地实行。华容看见沈翘楚还在校场上骑马漫步，便上来牵起小枣子的牵绳。　　　　“要不要我带你跑两圈？”　　　　沈翘楚知晓，马儿会跟着前面的马跑起来，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初骑马的方法，便应声，华容虽然自己骑马的时候骑的很是不羁，牵起小枣子却收敛了许多，只是规规矩矩地带着沈翘楚的马儿中速跑着。　　　　知道他是怕初学骑马的自己害怕，沈翘楚心中涌起暖流。　　　　两个人骑马跑着，华容还一边传授一些骑马的要点，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　　　　出了校场，沈翘楚看见大家都往书院大殿旁边的告示板处涌，听着旁边有人讨论，猜到是考试成绩出来了，便跟着华容一起往人群中走去。　　　　远远就看到张秉生的名字排在榜首，而自己的名字正在他的下面，为了以示公平，前三名的试卷也被贴在榜上。　　　　沈翘楚对比着自己和张秉生的试卷，发觉两个人的帖经都是满分，而张秉生的墨义比自己多对一道，自己的策论比张秉生得分更高，而张秉生的诗赋均比自己写的好，也难怪他的成绩比自己更好。　　　　他对于这个排名已经很满意，算是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张秉生可比自己大两岁，天资和家世俱佳，比自己成绩好也是很正常的事。　　　　沈翘楚看了一眼华容排在倒数十多名的样子，而朱彦则在他的名字上方。沈翘楚不禁失笑，听华容说之前没有新生入学的时候，华容就多半是倒数第一，而朱彦是倒数第二，如今有新生入学，两个人名次提前了，却还是这样的排序。　　　　华容看到这名次，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十七在旁边数落他没出息，而朱彦也心情大好的样子，连看到沈翘楚都没有开启嘲讽模式。　　　　沈翘楚继续看着张秉生的试卷，张秉生写的是王羲之体，比自己习的欧体更显风流蕴藉，而且也正如蔡教员说的一般，张秉生的笔力比自己更强，他心中盘算着，自己也到了六岁，是时候练练手上的力气了。　　　　之前劳周全准备的小沙袋前几天也已经被送来，他打算之后挂着沙袋练功练字。　　　　考试过后，大家的座位排序就定了下来，沈翘楚便和华容有着十多米的距离，华容依依不舍地看着沈翘楚收拾东西，沈翘楚便道：“你要是不想离我那么远，就好好学习啊。”　　　　华容作头疼的样子捂着脑袋：“学学学……你快去吧。”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沈翘楚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张秉生已经正襟危坐好，一身月白色锦衣没有一丝褶皱。　　　　张秉生看到沈翘楚，向他拱了拱手，面上一片舒展笑容，沈翘楚还是头一次距离张秉生这么近，看着他那种俊秀的面庞，也笑着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