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入城,除了城楼上驻守的卫兵,东边的坊,西边的市,空悠悠地棋布于成都四角,据城门守将的说法,各地将领于下午时刻就已经入了城了,大抵都分置于宫廷外苑的一些别寝,由于位于皇宫外苑,同真正的皇宫核心仍隔有数墙的距离。
这原先是供成都以外的各级官员入朝上奏,停留办事的临时居住地,此番规模空前盛大,不但是别寝人满为患,即便是宫廷外的部分客栈,也都为朝廷临时征用,皆是为了两日后的祭祀大典做准备。
征西大将军魏延正是这次朝廷颇加关注的大将之一,同样备受关注的还有其身侧的姜维,二人带着亲兵,在一戍卒的引领下,七拐八拐进了外苑,沿着长径一路抵达了最靠近內宫的两座别寝,别寝占地不大,错落排布,内饰齐整,结构精细,平日闲置时也是大臣们私下磋商论术的大好地方。
方才是姜维和魏延各自安顿好了寝居,二人所隔不远,但亦有所相间,未及姜维入眠,门外传来阵阵脚步,闻之姜维起身步至门口,推开大门,正巧碰上了正欲扣门的尚书仆射李福,李福身后,跟着两个身躯微屈的宦臣。
“李大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姜维左右环顾一番,确定只有李福一人孤身前来。
李福微微屈身一拜道:“将军,在下奉陛下之命,传将军入宫觐见。”
言毕,李福左后方的宦臣向李福递过刘禅的手书,交与姜维,姜维倒是有些吃惊,反而问道:“陛下深夜传我,可是有急事?将军魏延陛下可曾呼之?”
李福摇摇头,应道:“陛下仅传了将军一人。”
亲自到来的李福大概是给了姜维一个信号,也正是从此时起,姜维似乎意识到这并非一次简单的祭典,或许其中暗藏着种种门道,略加思索了,姜维提高了戒心,转身合上大门,随李福一道,打这夜灯,往内苑而去。
皇宫内苑,直入龙正门,迎面而来的高大建筑便是未央宫了,未央宫原是西汉宫廷标设的天子办公厅,刘备开国以来,为表承继大汉正统,便沿用了未央宫的名号,然而在刘禅继任了,由于年幼之故,加之诸葛亮全权总理朝政,未央宫并不是刘禅的常驻之地,若是要找刘禅行在之地,后宫倒是值得一寻。
今日刘禅能在未央宫接见姜维,倒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怀着疑虑,警惕和一丝期待,姜维随着李福避开了正门的万层玉阶,自侧门直入后厅,晚间的宫廷乃是一副清幽寂静,尽管已经没有了仲夏夜的禅虫啼鸣。
后厅大堂内,灯火绚烂,虽算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极为奢贵。
李福带着姜维直入大堂,便退让至一侧等候,姜维一人自一扇门而入,见得尽头处摆着一张龙案,座上正是蜀主刘禅,右侧站着一人,乃是费祎。
“臣姜维,叩见陛下!”
姜维理了理衣袖,前倾一步,伏地拜道。
刘禅圆溜溜的脸随着其嘴巴轻轻一动:“爱卿快快平身。”
刘禅于前而费祎立侧,情况稍稍有些不对劲,姜维起身之后,目视刘禅,凝视着这位天子,道:“陛下深夜寻见臣下,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倒也不是,寡人也是许久未见将军,甚是想念,今年早春将军同相父率军北伐一别,大半年转眼即逝,如今将军返归朝廷,寡人意在与将军见上一面,再叙君臣情谊。”刘禅倒是一口气说出了宛若倒背如流的官话,但这事实上并不能使姜维就此感恩戴德。
反而,姜维心中有一杆秤,见自己而不见魏延,这其中必有缘由,念起几日前傅音的提醒,姜维暗自发杵,或许,朝廷的确失去了对魏延的信任了。
“陛下隆恩,令臣受宠若惊,臣一心只为社稷百姓,只为上承帝志,下报丞相。”姜维再度一拜。
“相父的离去,寡人内心难过不已,但国家大事一日不可废之,依相父在世之言,国家大事皆无所变化,而此番唤你入朝,正是要和爱卿相商。”
“陛下所言,臣必倾力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