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第二日一早用罢早膳,便想再去父亲的院子里瞧瞧,没想到刚好遇上方慎院子里的丫鬟过来。 “姑娘,少爷说想让您去一趟,他给您准备了一个好东西。” 方慎书院今日放课,方诺想了想,应道:“好。”她知晓宁无愠就住在方慎隔院,但还是应了下来。 “阿姐!” 方慎远远瞧见方诺,便朝她跑了过来。 方诺笑睨了他一眼:“说吧,让我来做什么?” 方慎牵着姐姐的手,快步进了院子,献宝似得指了指院子中央。 顺着弟弟的手瞧过去,方诺便瞧见两只小猫乖乖地趴在地上。两只皆是雪白的毛色,不过生得十分可爱,一只尾巴尖儿上有黑色的斑点,另一只脖颈上有一圈黑色的花纹。 “从哪儿得来的?”这两只小家伙可爱,方诺上前,蹲下轻轻摸了摸。 方慎嘿笑了两声,得意洋洋地说道:“宁大哥给找的!” 方诺冷了脸色,站起身,说道:“那你好好养着便是。” “阿姐,这两只是一窝生的,长得也相似,可不是该你一只我一只么?” 方诺瞧了那猫儿一眼,皱了皱鼻子:“我不要!” 听着倒是斩钉截铁,身后传来清朗的男声:“方姑娘不喜欢?” 来之前方诺便觉得要见到这人,转过身盯着宁无愠清俊的面庞,恶狠狠地说道:“不喜欢!” 宁无愠轻笑一声,并不在意方诺话中有话,看向方慎:“方慎觉得如何?” “好看,阿姐不要,我两只都养着!” 方诺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小叛徒的本质,没好气地说道:“麻烦客人作甚?小心我告诉娘去!” 方慎冲着姐姐做了个鬼脸:“先生教画猫,宁大哥才给我寻的,阿姐是沾光,还好意思说我,羞!” “那你还不快去书房作画?” 瞧自己姐姐面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方慎忙往书房去,还顺手让书童将两只猫儿都抱了进去。 “宁公子借一步说话。”人都见到了,不如说个清楚。 宁无愠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往院外的八角亭去。 “为何想娶我?” 这般开门见山也在宁无愠意料之中,薄唇微勾,回道:“方姑娘是我中意之人。” 方诺冷笑一声:“宁公子一介书生,没想到这算盘打得我们这商贾之人还响!” “确实有所考量,说来方姑娘莫恼。” 见方诺没说话,宁无愠继续说道:“现下吏治混乱,方家家大业大,伯父又广结善缘,对在下确实有所助益。” “那宁公子娶个官家小姐不就得了,若真是娶我这个商户之女为妻,就不怕日后飞黄腾达惹人诟病?” “父母之命,哪里会惹人诟病?”宁无愠笑着回了一句,瞧着方诺因着恼攒起的眉头,继续说道:“更何况娶妻娶贤,我确实中意方姑娘。” “不过见了几面,宁公子可莫说中意二字,”说罢盯着宁无愠,哼了一声:“虚伪!” 瞧她方才院子里炸毛的小猫一般,宁无愠抚掌而笑:“方姑娘说话有趣,在下的意思是,方姑娘聪慧貌美,方家又是个合适的岳家,如何不能让宁某中意了?” 方诺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个不谈风月的人,长出一口气,同宁无愠四目相对:“宁公子想得美,我不答应你又有什么办法?”她可不管方致搞得那什么娃娃亲的幺蛾子,婚姻大事,还不能允许她耍耍赖皮? “那方姑娘可愿听一听为何在下敢斗胆求娶?” 方诺不置可否,宁无愠便出声说了起来:“方伯父身体欠安,伯母稍有眼疾,方姑娘这才有召婿的念头可对?” “谁告诉你我爹身子不好的?”方诺压下怒气,不动声色地问道。 “方姑娘不必多心,家慈体弱,在下也是久病成医,瞧得出些症状。” 方诺心下酸涩,宁无愠一个外人,到府中不足半月便瞧了出来,自己却如此蠢笨,一直都被瞒在鼓里。 宁无愠也不等方诺再开口,继续说道:“ 伯父伯母夫妻恩爱,方姑娘也不想找一个朝三暮四的夫婿吧?” 方诺瞧着宁无愠,语带讽意:“宁公子现下这番作为在我看来便是投机取巧,如何能让人相信日后再无旁人?” 被方诺接二连三地怼了几句,宁无愠也没有半分不愉之色,只道:“方姑娘此言差矣,现下并非投机取巧,不过审时度势,家父常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既许下再无旁人之诺,便不会食言而肥。” 方诺却只挑眉笑了笑:“宁公子还是莫说大话。” 宁无愠也不辩解,继续说道:“方家的生意也需有人在官场照拂,方姑娘仔细考虑一番如何?” “宁公子好大的口气,现下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便敢开口照拂方家的生意?”方诺不是不知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但言语间还是忍不住想刺他一刺。 “无愠不知自己能走多远,正如方姑娘不知自己召婿会遇上什么人一般,世间万事不过权衡二字,宁某静候姑娘回音。” 方诺听罢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的宁无愠,她这会儿要去前院找父亲谈谈。 进书房的时候,正好瞧见方致正饮水服药。 她不是没见过方致吃丸药,这两年他都说喜欢服一些温养的补方,方家找到的都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大夫,加上方致一向精神足,方诺便就未曾多想。 “爹,这是吃的什么药?” 听女儿问话,方致笑着回道:“上次李大夫过来,配的养心益气的丸药。” 方诺却半点儿笑不出来,上前两步敲了敲方致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玉白瓷瓶,看着父亲说道:“爹,说实话。” 方致神情微微滞涩,转而舒展面容:“不是告诉你了,你爹身子不好,日后要少操劳。” “爹,我想听实话。” 方致瞧方诺皱眉,神色严肃,长出一口气说道:“确实不好。” “大夫说是什么毛病?” “只说精气不足,要好生调养。”这话确实也不假,若真是说是哪个脏器的毛病,反倒让方致心里更有谱些,大夫说的复杂,不就是找不到病根在哪儿罢了。 “下次我见到刘大夫再好生问上一问。” 方致点头:“他倒是能跟你说得更清楚些。” “跟无愠的事情你想得如何了?” 方诺抿了抿唇,说道:“爹让我再想想,这件事情还是要自己做主。” “这是自然,我就是再中意他,也不会强迫你嫁过去。” 听方致这般讲,方诺心下稍稍有些酸涩,又道:“爹,可还有未看完的账册?我帮您看,不要再伤神了。” 方致一听,指了指书案上堆着的一堆账本:“这些你都带回去看,看不明白尽管来找我。” 一瞧方诺便明白了,这是今年秋天方家的总账,数目不少,看来父亲是真的该歇一歇了,点头应下:“您放心就是。” 从方致书房中出来便径直回了自己住着的院子,抱着算盘一直看账,直到丫鬟捧着烛台进来才抬头伸了伸懒腰。当夜她盯着头顶的帐幔看来许久,第二日用罢早膳便去了方慎院子里。 一大早小家伙便将两只猫儿抱了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方诺过来忙将两只都护在怀里:“阿姐后悔了?这两只都是我的了,名字都起好了!” 方诺没心情逗他,直接问:“宁无愠呢?” “宁大哥在我书房里。”方慎反手一指,头也不抬。 方诺抬脚便往书房去,宁无愠也听到动静,起身往院子里来,他正在检查方慎昨日的功课。 “方姑娘。” 方诺最见不得宁无愠浅笑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可只觉得不怀好意迷惑人心。 “在方慎的书房说。”说罢从面前人身侧转了进去。 宁无愠轻挑长眉,跟方诺一道返回,二人都未坐下,面对面站在方慎的书桌前。 方诺不矮,可是宁无愠身量修长,说话间她还是要稍稍仰头,方才对的上这人的眼睛。 “你很聪明。” 被方诺这样讲,宁无愠稍稍拱了拱手:“方姑娘谬赞。” “不是夸你,”方诺笑了笑:“可是世间聪明人多了去,宁公子红口白牙就想空手套白狼,没这么好的事情。” “那方姑娘的意思是?” 方诺对上宁无愠深邃的眸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宁公子春试若是能中举人,再来方家谈婚嫁之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