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没练过武功,收藏这题本以来,一直没不懂里面写的是啥。最近闯营的江湖好手,都说许明灯留了什么破解武功的秘笈,他左思右想,想也只有此物或许有关,于是找出来重新翻看。段升一瞧就懂的道理,他花了几个时辰才琢磨透,终于知道那些武人曲解了许明灯的原意,实是又好气,又好笑。
“清浊,你将这题本收好,是留着自己参详,还是交给你师公保管都行。嗯……我不太懂武林里的规矩,反正除了你师公,这东西最好不要落在旁人手里,以免引起门户争斗。”马林叮嘱道。
段升点头道:“总兵大人说的极是,这本子要让外人知道了,势必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抢,难免惹来杀身之祸。”许清浊摸了摸题本封面,道:“我今晚把它缝在内衣兜里,保证不给人发现。”
马林向许清浊道:“原本孝子守孝,不能远行,而今你被迫无奈,就先别管它了。路上也用不着忌荤菜热食,到了你师公家里,给许将军立个牌位,再重新服孝就是。”
马林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许清浊,说道:“你师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你把我的信带给他,以后练功学枪,尽可求他指点。”段升心中一动,本有话要告诉许清浊,忽听马林问自己:“这一路千万不能出事,你打算怎么办?”
段升忙答道:“我和清浊骑马挑担,只扮作一对行商,我已把铁枪截作两段,可用暗扣拼接,就藏在扁担里。”他这两日也没闲着,特意委托了大营中的巧手铁匠,把自己的铁枪改短,以免途中真有打斗,不致于赤手空拳。
马林点头道:“嗯,扮装出行十分稳妥。你和清浊扮商人,可有货物?”“没,我塞些稻草在担子里充数。”“胡闹!要给人发觉了,岂不一下子识破?这样,你从营库里取够蘑菇、药草等,再加三五支人参放在担子里。”
段升面皮发烫,不好意思地笑道:“总兵大人训得对,我这人小气惯了,竟没想到这层。”许清浊也是一乐,屋里气氛登时轻松不少。马林再三道:“行走江湖,切记多留心眼。明日你们走得早,就不唤别人来送行了。”
段升、许清浊颔首告辞,各回房休息,睡到次日天刚发亮,爬起来穿戴衣冠,整理行囊。两人把孝服贴着内衣穿了,其外套着大皮袄子,最外则是斗笠蓑衣,出门一照面,活似两个走惯了远途的旅客。
马林备了两匹快马,与麻岩在营门外等候。段升拿扁担把两筐货固定在马腹侧边,刚踩镫上马,已见许清浊骑在了另一匹马上,提着马缰直兜圈,不由莞尔。
许清浊自学马术,颇有长进,高头大马亦可驾驭自如。但他自己的小马驹还没长大,跑不得长途,不能驮主人出关去河南。许清浊纵是不舍,也唯有将小红马交给马林,请他帮自己把马儿养大。
简单说了几句,两人就和马林、麻岩告别,一拍马臀,驰远了大营,往南方前进。起初数里,许清浊不住回头观望,直到再也看不见大营,方才恋恋不舍地撇正脑袋,一言不发。
段升为减他愁绪,教他两人在外,如何扮作商客,又该如何谈吐,如何举止。许清浊边骑边学,渐也觉得有趣,有时和段升合演一段,甚觉新鲜稀奇。
不知不觉行到天黑,段升把驮货的马儿空了,和许清浊同骑一匹,好叫这男孩夜里能在自己怀中睡一会儿。他初时担心一上路,就会碰到出关打许明灯主意的武林人士,是以一刻也不敢耽误。但行了几日几夜,途中并没碰到什么怪人,猜想消息多半还没传入中原,于是放心了不少,其后便也偶尔歇息。
关外的雪,自许明灯灵柩到营那日下起,而今越落越大,段升和许清浊的斗笠蓑衣上,都盖了白白一层。两人仗着有内功根基,不畏严寒,除了吃饭解手,白日奔行不止,夜里也走一两个时辰,极乏了才轮流睡觉。
许清浊日夜赶路,其间内劲还发作了两次,十分艰苦。可他首次远行,多少有点兴奋,也不以为意。段升为以防万一,两人都少住店,多露宿,免得接触他人,有时干粮吃紧了,才不得不找个客店打尖,买些干粮带上。
也不知行了多少日,山海关居峡而立,已在眼前。段升以前替马林送信,来过山海关,却没去过关内,待被守关士兵检查完货物放行,驱马驶过城门,不由暗想:“我这辈子,终于头一次入关了!”
许清浊的念头与他一般,两人在山海关驻营买了些干粮,迫不及待南下,想瞧一瞧那关内所谓的花花世界。岂知离了关口,依旧满目白雪皑皑,前路难辨,与关外景色并无不同。
段升瞧许清浊一脸失望,半是调侃,半是自嘲道:“嘿,又不是一进关就能到江南,到巴蜀!着什么急呢!虽说你师公家在洛阳,咱们也到不了那两个地方,但这一路肯定与关外大不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