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伏黑惠显得格格不入。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近太宰,也没对他流露任何关切,相比自己的两个同伴,他看起来相当不近人情。
作为从小辛辛苦苦养大鸡掰猫的人,他注意到了钉崎和虎杖忽略的点——在这种诡异阴暗的地方,又被咒灵环伺着,太宰的反应未免太寻常了。
【帐】的功能有许多,其中一个便是让咒灵显形,平日里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来说,咒灵简直是最可怖的梦魇。
像那位声线颤抖的纱纪小姐一样发疯,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他猜测举刀砍头……被太宰称为称为殉情的行为,估计是纱纪小姐被咒灵威胁,处于极端恐惧的情绪下做出的疯狂之举。
和恋人一起共赴地狱吧。
但她舍不得自己的恋人被怪物吞吃,于是抢先一步,率先杀了他。
可这无法解释太宰身上反复被撕裂的伤。
但伏黑惠就是觉得太宰治这人毛病更大一点,没有原因,单纯是直觉。
他看了太宰一眼,提醒同伴:“我们还没找到需要回收的特级咒物——喂!”
伏黑惠瞪大眼睛,身体飞速前倾,想拉住被咒力通道吞噬的同伴,仍然晚了一步,眨眼功夫,两人就被吞噬干净,四周的环境一时间骤然压抑,他环顾四周,却在毫无提防的情况下,被一只暴起的咒灵重重一击,身体直接嵌入门板!
“快跑!”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太宰的方向大喊:“动起来!”
太宰却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那双鸢色的眼睛大大地睁着:“这是什么?鬼神?”
太糟糕了。
咒术师的职责就是保护弱者,拯救无法自救的人。
伏黑惠猛然咬住下唇,强迫自己调动肢体,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但他离太宰距离太远,眼看着那只咒灵丑陋的手就要捏上对方细瘦的脖颈。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宰慌里慌张地左右看了看,就在他以为要发生惨剧时,太宰却灵巧地转身,以一种想不到的轻盈灵敏的身姿,低头滑铲,轻飘飘地从那只略微离地的咒灵身下躲了过去。
“好可怕啊。”太宰说,伏黑惠用力抹掉糊住视线的鲜血,太宰治每个动作都犹如走钢丝般危险,却很有观赏性,他似乎没有重量一般,每次在课桌上跳跃都能掐着边躲过咒灵攻击。
“虎杖君的朋友!”太宰躲了一阵,突然看向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吓得不轻:“我们怎么逃出去!”
伏黑惠抬起头,定了定神,摆出架式,双手拍拢。
“脱兔!”
脱兔是让大量兔子咒灵充满空间的术式,吸引敌人注意,从而找机会逃脱,太宰的东躲西逃给他空了少许观察时间,这样一来,他足以看清眼前咒灵的真实。
一级咒灵。
不,比一级咒灵还要糟糕,根据四周变幻奇诡的环境判断,这只咒灵已经靠近了特级的边缘,足以营造出不完整的领域。
他顾不及去想为什么一个普通任务能碰到这种玩意,或许是咒物已经被这家伙吞噬吸收?
总之,这是一次必须堵上性命,听天由命的战斗。
令人眼花缭乱的式神向咒灵冲去,如同凶猛的皮毛制成的洪水一般,和咒灵快速打了几个回合,他趁机对着太宰大喊:“快——”
那个逃字还没能迸出唇舌,他胸前已经绽放出四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肺部受损,他只能以气音的方式对着太宰对口型:“快逃。”
一个人生尚未开始的年轻人,生命不应该在此处被剥夺,他想,随即不甘心地阖上双眼。
见到咒术师倒下,太宰却悄然收敛起夸张的恐惧神情,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咒灵一眼,迈步朝陷入短暂昏迷的伏黑惠走去,那双压抑的鸢色眼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意外,他蹲下去,认真端详着伏黑惠的脸。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他伸出手指,在咒术师少年脸上轻轻一蹭,刮擦到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血珠顺着手指滴落,他用宛如叹息般的声音:“竟然愚蠢到要丧掉性命吗?”
“明明虎杖君的朋友很讨厌我呢。”
太宰像欣赏什么稀罕的蠢货一样凝视着伏黑惠,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不同于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伏黑惠对他显然十分提防,即使他一再展露出孱弱的模样,对方也一直冷冷地观察着他。
轻视自己,虚无主义,逃避。
仅仅一眼,太宰治随手给伏黑惠贴了几个标签,转头继续和虎杖悠仁交谈,毫不夸张地说,他第一时间就看清了伏黑惠的性格弱点,并且感到十分无趣。
接下来的战斗让他渐渐改观,伏黑惠战斗风格竟然和他外表的冷静完全不同,一招一式,都狠辣到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每一次出招都抱有随时会死的念头。
不是更高层次的觉悟,而是【我不重要,死了也无所谓,还有更强的人能解决烂摊子】这种微妙的想法。
但这样一个看起来防备心很重的少年,却能冒着自己被怪物吃掉的风险,让一个自己很不喜欢的陌生人逃生?
这位朋友君,竟然也是个自杀狂魔。
那又有什么支撑着他,让他挣扎着活在这个世界不去死?或者说,他能否抽掉朋友君的支柱,看看一个心怀大义的自杀狂魔能堕落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