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春微微红了脸,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贴了一下,眉睫轻颤:“你也是,保护好自己,我等你。”
一道心花在江鹤脑海中炸裂开来,他捂着脸颊,傻笑着走出房间,与晴芳他们告辞后,又同手同脚地上了马车,不仅如此,回去的时候还险些走错了方向。
傻憨憨的样子像极了此刻远在长安家中的菜花,晴芳感叹真不愧是一个主子养出来的。
江鹤一回到知州府,便将鹿竹扔给了沈绪,自己则在卫垣房门前跪下来,请求他开恩赦免李渭枫。
卫垣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手里捧着一个金镶玉镂空龙纹锦盒,怔愣地发着呆。
他听到江鹤的声音,微微动了动手指头,放下支到麻木的左膝,撑着桌角站了起来。
眼皮涩到胀痛,卫垣推开门向外望去,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江鹤跪在月色下,低着头伏在地上。
他现在着实不愿看到跟李渭枫有关的人:“你走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鹤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双手举着呈到他面前:“皇上,这是侯爷吩咐奴才交给您的亲笔信,请您收下。”
卫垣指了指门前的石阶,哑声道:“放在那里吧。”
“是,奴才告退。”
江鹤将信放到石阶之上,起身离开了。
自打晴芳回来以后,在花婶与弄春的悉心照料下,东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没出两天,他便能下床走动,时常拉着晴芳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上次事件过后,阿南也得到了花婶的另眼相待,直接让他住进了家里,与东虎作伴儿。
阿南乖巧听话,自动接过了以前晴芳的活儿,一有空便帮着花婶照顾摊子,有时候还能在她回来之前帮着做好晚饭给一大家子人吃。
如今花婶已经将他看作是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在外头逢人便夸他有多么的懂事好学,又聪明又体贴,恨不得酸死以前那些总拿东虎取笑她的八婆们。
晴芳在花婶家一住就过去了七八天,这期间她只收到过一封侯爷派人送来的家信,说是事情马上就要办完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让她不要担心。
寥寥几句,晴芳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东虎在一旁凑了半天热闹,一个大字也没认出来,只好央求着她念给他听。
晴芳将信妥帖地折好,揣进怀里,转移话题道:“昨日阿南教你认得字,你学会了没?”
东虎点点头:“学会了的。”
晴芳拿出纸笔,递给他:“那你写给我看。”
东虎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斗大如牛的“徐东虎”三个字,欢欢喜喜地拿起来展示给晴芳看,晴芳冲他竖起大拇指,夸他有进步得很。
东虎又让她教他学写她的名字,晴芳想了想,提笔在一旁端端正正地写下“沈晴芳”三个字,东虎掰着指头数了数,疑惑道:“不对啊,阿仙是两个字,你怎么写了三个?”
晴芳摸了摸大狗子毛绒绒的脑袋,耐心道:“这是我的本名,读作‘沈晴芳’。”
东虎跟着她喃喃地念了几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阿仙,阿娘说你不能嫁给我做媳妇儿了,是真的吗?”
晴芳一愣,没想到他还心心念念着这茬,只好尴尬地承认:“对不起啊,东虎,其实我早就已经嫁人了。”
她怕他一时难以接受,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可东虎并没有如她意料之中那般难过,而是禁着鼻子疑惑道:“那你的相公在哪里呀,他怎么不来跟你住在一起。”
这话正正好戳中了晴芳近日以来的心事,她只好无奈道:“我也想啊,可是他很忙,我得学会体谅他。”
三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么。
“阿娘说你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是真的么?”东虎像个刚启蒙的孩子一般,一样接着一样不停地问。
晴芳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宽慰道:“是啊,他还很小,等他长大了,就能跟你一起玩了。”
东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学着写她刚刚写的名字,晴芳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大雨将至。
傍晚的时候果然下起了暴雨,花婶怕晴芳被褥返潮,还特意给她做了个汤婆子,让她捂在被子里干床,弄春拿了两把纸伞去学堂里接阿南下学,可能是雨势颇大,到现在还没回来。
晴芳坐在床边,对着烛光一针一线地做着一件小衣裳,外面落下一个闪雷,吓得她一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她看着指尖冒出的一滴鲜血,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慌。
心里祈祷着侯爷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千万别出什么事。
花婶做好了晚饭,正想披上雨蓑去找阿南他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晴芳隔着一扇门听见阿南在外面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花婶,快开门啊!”
晴芳放下碗筷,不安地站起来,向外望去,花婶冒着雨给阿南开了门,阿南站在大雨里,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晴芳也看不清他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花婶将他拉进门里,问他怎么了。
阿南跌跌撞撞地奔向晴芳,咧着嘴大哭道:
“晴芳姐姐,弄春姐姐她,她掉进湖里淹死了……”
滂沱的大雨将他的声音冲刷得遥远而不真切,晴芳好似没听懂他的话一般,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什么?”
阿南哭到快要喘不上气来:“对不起,晴芳姐姐,你快去看看她吧……”
晴芳头皮一阵发麻,只觉浑身的血液全都开始倒流,双腿一软,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