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湉心有提防,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想着白简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少年却并没有什么行动,只嘲讽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踱步到另一边,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
唐湉被他这个举动弄得尴尬起来,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人家好好的来这里避雨,什么都没做,他却这么防备,的确有些伤人。
他不知道原主和人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对方口气不像友善,但也不能说就有仇,正想着要怎么再探问一两句,扭头却见那少年轻倚门廊,抱胸抬头沉默看天。
唐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莫名觉得他的眼中蕴满了忧郁悲戚,浑身似被绝望笼罩着,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他不懂,这么年轻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忧郁呢?
唐湉不由得这么想着,也忘了本来要问的话。
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止的意思,廊下只有沉默的两个人,而白简终于赶到,他自己的衣服也湿了,却牢牢的抱着两把伞,见到唐湉果真没有走远,急匆匆的跑来。
“王爷!”
“您没事吧?”
唐湉回神,见到他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没有。”
白简刚把伞递过去,转头就看见另一边的黑衣少年,面色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也在这?”
他的口气不好,那少年也冷笑回怼:“怎么,我站这也碍着你的事了?”
“你家主子尚且没发话,狗倒是先吠起来。”
白简抬手放到腰间长剑上,一副准备要教训他的架势。
唐湉见他俩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白简,外头还下着雨,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去吧。”
白简向来听命行事,忙把握剑的手放下,转身打开油纸伞为他撑开。本来他只准备带一把伞,可金钗姑娘临出门前非要他再拿一把,说是怕雨势太大湿了王爷衣角,他也只得全带上了。
唐湉看着白简手里多余的伞,想了想,把它抽出来走向另一边。
“这把伞给你。”他对那少年低声道,“这雨暂时不会停,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他将伞靠在少年倚着的柱子下,带着白简走进雨帘,行到一半他回头看去,隔着重重雨幕,他看到那少年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看天,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唐湉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离开。
两人走了一会儿,唐湉才问:“你跟那人认识?”
“不仅属下认识,王爷也认识。”白简知道他中毒后遗症,沉静的说道:“此人正是当年叛国的安国公秦肃的公子,秦曜。”
姓秦……
唐湉心里隐约猜到了:“该不会是那个秦三公子?”
白简点头,替他仔细把伞正好,防止雨滴飞溅到他身上:“正是。”
唐湉停下脚步,忽然后背一阵发凉。
他心知肚明,那个秦家落了个什么叛国的罪名,多半也是原主搞的鬼。宝钿也说,他把秦曜留着只是为了故意羞辱,让他在宫里当一个三等守门侍卫,好日日折磨他。
唐湉不清楚古代这些官宦的品级,可也知道从堂堂一个国公府少爷沦落到守门侍卫,是多么巨大的身份打击,更遑论对方如今还背负着叛国罪名,家破人亡。
这简直就是血海深仇啊……
换位思考,唐湉觉得自己如果是秦曜,肯定巴不得他赶紧死,那他们刚才在廊下独处,秦曜是不是也想过把他就这么杀了?
唐湉后知后觉,恍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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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远,秦曜若有所思。
那人好像确实忘了许多事,行事作风与往日截然不同,但也不能排除这也是他的阴谋之一。
刚才他并不是不想动手,仇人就在眼前,能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可眼下时机不对,一方面那个白简随时可能回来;另一方面,他的第一次刺杀失败已经打草惊蛇,很难说这次是不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他可以不要性命,却不能不为妹妹和侄儿考虑。
秦曜低头,看着脚边立着的油纸伞,半晌抬脚用力将伞踢了出去,任它从台阶上翻滚而下摔进雨中,沉寂在院中杂草堆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