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先反应过来,跟着张嘴,分明感觉到声带振动,却听不见声音。他惊慌地敲桌、拍茶碗,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和他同桌的人也这样做,得到一样的结果。
更多的人尝试让自己或周围的东西发出声音,但都听不到,只能互相在对方脸上看到诧异和惊恐的表情。
听得见声音的唐恬反而慌了,无数声音像狂潮一样涌来,她捂住耳朵,求助般往清溪那里挪了两步。
又是一声剑鸣。
街外鼎沸的人声涌入茶楼,一如先前。
众人仍在惊惶,没敢开口,响起的只有清溪的声音。
“刚才我暂且削去了诸位的‘听觉’,现在还给诸位。放心,只是一种剑技,我用的也只是剑鞘,不伤耳朵的。”清溪把未出鞘的惊鸿客收回背后,“控制剑气,贴耳而过,削去耳边那一段空气,人就听不见声音了。”
“刚才一剑一拳,我只是想证明女人也提得动剑,学得会麻烦的剑术。”她上前一步,弯腰,一手提起男人的衣领,“这一下……”
她一拳捣在赵老四脸上。
这一拳比之前那一下重得多,唐恬清晰地看到清溪收紧的指骨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赵老四脑袋一歪,倒回地上,鼻子里涌出的血多得冒泡泡,人却还清醒,看着近在咫尺的清溪,两条腿蹬得仿佛即将被宰的猪,红肿翻起的嘴唇张张合合,只发得出“嗬嗬”声,进一步坐实由人到猪的变化。
清溪甩了甩打疼的手:“是替你娘教训你出言不逊。”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她抬头扫视楼上楼下面面相觑的男男女女,“我已经证明了,剑技体术无关男女,至少我做到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之前,人如蝼蚁,天魔之前,人也如蝼蚁。哪里还有什么男女可分。还请诸位不要因为这样的念头,无端毁了妻女姐妹的前程。”
“诸位继续吧。”清溪扎紧胸前固定惊鸿客的布带,“告辞。”
她返身离去,三两息间不见踪影。
赵老四仍躺在地上抽抽,涕泪和着鼻血横流。
然而没人上前扶他,众人看看彼此,最终得出齐吸一口冷气的结论。
……这是——
——修仙人!
另一边唐恬已经拔腿追了上去。
唐家与仙门交好,她幼时跟着学过一点,可惜身无灵骨,天赋全点到了腿脚上,全力跑起来也能追上还不算走太远的清溪。
“……停、停一停!”她气喘吁吁,看着白白净净汗都没出的清溪,“请问,你……你是修仙人吧?”
“算是。”清溪点头,“不过我无门无派,自己瞎修修罢了。”
唐恬狐疑:“可你的剑术……”
“我师父教得好。他很厉害,剑术绝佳,又擅阵法。可惜我学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也就只会比划两下,吓唬吓唬人而已。”清溪笑笑,“刚才心急,忘了和你告别。你来追我,是有事吗?”
“我、我……”路上想好的话反而说不出口,唐恬憋了半晌,使劲一闭眼,“我是觉得你很厉害,想问问你是不是修仙人。然后……”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带你去茶楼的时候,是想照顾你,因为你是外边来的,但我细想,其实是觉得自己是昭阳城人,什么都懂,是想炫耀的。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想。”
难以启齿的心思一气说出去,唐恬脸色通红,眼睛半睁不闭,不敢全睁开看清溪。
“没事儿。”清溪却笑起来,“其实我也没说实话。我不是漓人,只是恰好走过漓州,就顺口那么说了。”
“漓州就有几千里……”唐恬霎时瞪大眼睛,又反应过来,“哦,对,你是修仙人,不是用脚走的……”
清溪仍笑:“说来,我也想问问你。刚才那男人说话难听,但有几句话也算有几分道理,说书先生说的是书,不是历史。千年已过,谁都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再提,真真假假,故事罢了。你为什么愿意为了故事里的人出头呢?”
“因为那是不对的啊。我就是听不得他们说道君坏话!”唐恬愤愤,“就是那群人胡说八道,为了几个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敢保证,道君和大天魔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肯定不是仙门传出来的正史,就是因为有些人不正经,就爱听这种,所以才编出来的书。”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委屈,“大天魔那么难缠,道君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降服。天魔之乱平定,人才能缓口气,一代代地传到我们这里,要是道君知道这些人这么编排她,她该有多难过啊。”
“值了。”
“……什么?”
“我说,道君或许听不到茶楼里说她什么,听见了也不在意。但她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觉得费劲打大天魔也值了,没亏。”
“真的吗……”唐恬脸上一红,这回是害羞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哦,那我再问问,你近来有空吗?”
清溪点点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