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明明只过去了短短几天,但仿佛度日如年一般的难熬。
每一天都要面对新的战报,魔兽们不知疲惫的在杀戮本能的催动下袭击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都市。
如果说最开始生活于苏美尔地区各城市的人们可能还以为当初的袭击是意外的话,那么在这种事情每日白天都会出现后,人们终于全都意识到了不对。
不过,生活于神代的人类的坚强可是不容置疑的。要塞都市的管理者纷纷做好了准备,并很快达成了协议,譬如说将日常的通讯联系时间调整至一天一次,之后也可能会根据形势的严重性再度缩短,目的便是借此来保证互相了解对方领地当前的状况,以方便互相及时给予支援。
医馆接待的伤患数量与日俱增,但是按照吉尔伽美什王的话来说,因为烏尔的情报,使他在事情还未完全扩大时利用王权强行勒令其他都市的人及时逃难与做足准备——虽然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对此不以为意而自食其果的人,但是最终伤亡还是比想象中要少了一大半。
这一点令烏尔稍微感到欣慰了点,毕竟吉尔伽美什没有撒谎的习惯,同时他的性格也令他不屑于去特地说出什么谎言。——如果在这一点上怀疑他,那真是对一位王者的侮辱了。
太好了,虽然现在再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当时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太乱来了,但是……有人能够因为自己的及时发现而获救,真是太好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
此时烏尔宁加尔正站在吉尔伽美什的身后,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太阳初升于云层中,光辉替代了公元前没有灯火时的漫长黑夜。晨曦毫不吝啬地平等且温柔地照耀于每一片土地和每一个的身上。
吉尔伽美什迎风而立,腰侧的衣带随风起起伏伏。光辉落在他的金发上,乌鲁克的王看起来比天边的旭日还要耀眼与威严。
这副场景就像是由绝佳的画师所描绘出的画卷一般。——在新生的一日之初,于蓝天游云之下立于神塔的露天台上注视着自己的国家与子民的王者。
但是烏尔宁加尔知道,这份表面上的美好即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碎,显露出背后残酷又晦暗的真实。
等再过一段时间,那群只会在白天行动的魔兽们又要再度出现了。
不过……现在的话……
烏尔宁加尔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有着一头金发的男孩转过头,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戴着面纱的祭司长西杜丽缓缓走到了年幼王储的身侧、吉尔伽美什王身后的另一边。这位值得尊敬的女性向烏尔微微欠身,而烏尔宁加尔则对她颔首致意。
乌鲁克实行着王权统治,身为王储的烏尔宁加尔的地位也因此而显得尊贵。
不过事实上乌鲁克并非团结一心,而是由王权、祭祀场和巫女所的三权分立。作为吉尔伽美什王的辅佐官之一、乌鲁克的神官的西杜丽便是祭祀场的负责人,也因此而深受乌鲁克人民的尊重,烏尔宁加尔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不仅是身份上的高贵,西杜丽的品性与能力都值得尊敬。在吉尔伽美什王离开乌鲁克寻找不死药草的时候,失去王权统治的乌鲁克虽然逐渐衰败,但还是在祭祀场与巫女所的管理下勉强维系着。——能够使这个国家撑到了国王回来的那一天,西杜丽自然功不可没。
不过……明明是这种时候……负责巫女所的那位却没有过来吗?
烏尔宁加尔有些困惑地想着,把一丝不安压在了心底。
虽然说相比起王权的代表吉尔伽美什,巫女所的那群人确实更重视都市神没错。但是在这种全乌鲁克人民都聚集于同一地方的重要时刻,缺席果然还是不大好吧……?就算吉尔伽美什现在因为有更要紧的事而不会说什么,但是根据他严厉的性格,之后也一定会找巫女所问责。
此时吉尔伽美什正在对着聚集于神塔之外的乌鲁克民众们宣告着灾难的到来——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用那双眼睛所看到的终局,也就是乌鲁克第一王朝的覆灭。
这位王自然是不屑于因为某些个人的迟到而特地放缓时间去等待他们的,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向来只有臣民等待王,哪里有王恭候臣子的道理?而实际上也确实没有等待的时间。——无论是不久后又会来袭的魔兽还是每一日都堆积如山的政务都紧紧压缩着本就不多的空闲。
……甚至有时候就连烏尔都忍不住腹诽着,如果不是有着神血,父王那头茂密的金发怕不是都会因为劳碌而日益稀疏。
嘶,想想就可怕。他以后——如果乌鲁克和他自己还有以后的话,那他绝对不要当社畜,绝对不要!绝、对!
“……”
只是,毫无疑问。虽然烏尔并没有见过那位别人口中的曾经的“暴君”的作为,但是要说是现在的他的看法的话,那就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王为乌鲁克所做出的一切。
虽然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过,但是烏尔能感受到——
他一定是喜欢着人类的。
看着吉尔伽美什的背影,听着他对着聚集于神塔前的民众们冷静地宣告着必灭的终局以及灾祸的起始,烏尔宁加尔一时竟然感到有些恍惚。
明明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绝望的场景了。最绝望的并非是努力后的失败,而是被宣告的早已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