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一道黑影在巷弄中无声穿行。
怀王府坐落城东,挨着东城门,城墙外边就是京畿卫戍军所在的虎枪营。旧年先帝还在世,就连京畿卫戍军的兵权都在怀王手中,先帝巡视边防遇刺当年,若非怀王正在陪驾无暇顾及京城局势,恐怕魏郯就是再挟三个皇子都难以上位。
如今,怀王府虽逐渐势弱,亦失了京畿卫戍军的兵权,可王府之内的护卫军仍不可小觑。
闲云掩月时,影子没进王府,倒是先徒手攀着城墙,上了东城门的角楼。
怀王府院是大三进,大门开在东南角,外院西北两侧有鱼池,东侧挨着城墙,从角楼上俯瞰,整个王府一览无余。
这怀王府修建,曾请人刻意布局。
若有人闯入王府,从南,是王府大门,前院宽阔无遮挡,来人难以藏身;从东,是京城城墙,府外有城门军巡逻,城墙设长明灯火,来人无所遁形。而西北两侧,鱼池是天然屏障,贼人若要入内院,沿着鱼池边缘院墙行走,便正对这城门角楼,极易被角楼岗哨发现。
先前魏郯派去的三人,便有一人正是刚进了外院,就被护卫捉拿了。
“她怎么进去的?”第二日清晨,私宅寝居内,魏郯仍阖着眼倚在榻上,伸手按着酸胀的眉心。
“从角楼上下来之后,她直接去了西北侧,翻过院墙下了鱼池。”魏五答道。
“怀王府院的鱼池不过五尺深,她昏了头?”魏郯不悦道。
“应当……没有,”魏五说到这,眼前浮现起今晨十九朝他汇报时脸上的惊异,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昨夜我派十九一直跟着,据他的说法,黎星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
“角楼的岗哨看不见她。”
魏郯按揉眉心的动作停下:“什么意思?”
“十九看得很清楚,怀王府五尺深的池子,清澈见底;岗哨如常,池边灯火亦明亮,黎星就贴着池底毫无遮挡地游动,偏那岗哨就是没发现她,任由她游过了鱼池上岸入院。”
魏郯沉吟片刻:“她在池中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应当没有。”答完了话,魏五又想起了十九的描述,便添了一句,“只是速度不一、时停时游,姿势动作也颇为怪异,十九看不出门道,但总之不像寻常人游水的模样。”
听完魏五的话,魏郯眉头蹙了起来。魏五见状,也不敢继续往下说,直到过了一会儿,才见魏郯松了眉头,隐约露出一丝轻笑来。
“倒是小瞧了她。”
“督公有猜测了?”魏五问。
魏郯从榻上起身,示意一旁的小宦官上前伺候更衣,慢条斯理地开口:“她隐在光里。”
“池水有粼光、岸边有火光、空中有星月之光,黎星依着池水波动的方向角度游动,借着池水反射月光火光及水面自身的折射,将身形藏匿在角楼岗哨的视野盲点,如此便能堂而皇之地在岗哨眼前入府。”
“所以十九却能看见她——只因她只需要骗过岗哨的眼睛便可。”魏五反应过来,“黎星先上角楼,并不只是为了查看王府地形,更意在确定岗哨的视野角度。”
魏五越说越心惊。黎星入府的法子原理简单,可做起来却难如登天——能准确判断出岗哨的视线盲点已是难得,更别说她还要在入水之后,根据水波和光亮方向时刻不停地调整自己的身形姿势……若非十九亲口传达,谁能相信这天下竟有人能做到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魏五还犹自暗中心惊,耳边却听见魏郯又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