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底到底有些滋味莫名,仿佛明明拥有着共同敌人,她却临阵脱逃,做了胆怯的那个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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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行了半日路程,沈家车队停下来驻扎休息,此处靠山傍水,有一处很大的平地,是来往旅人经常歇脚的地方,因此也留下了不少烧火做饭的痕迹。
领队的镖师是走惯了的,很快就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等将周围都清理干净,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沈家的几位主子才得到通知陆续下车。
沈姝让银糕去取木凳,只是没多久,却见她又重新掀开帘子,有些迟疑地道,“姑娘,外面……”
沈姝心里猛地一突,起身钻出马车,一眼就看到下面那个沉默的身影。
他应该是有好好打理过自己,换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头发也整齐的梳了上去,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完全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沈姝震惊地看着他,阿璋脸上闪过一丝拘谨,顿了顿,往前一步跪伏下来,沉默地将背弯成供她踏脚的“人凳”。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就不能没有交集地度过这几天吗?!
沈姝张了张嘴,干脆气闷地看向银糕,伸手道:“扶我下去。”
银糕不明所以,伸手扶她下来,又看看金糕,却见她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待得那主仆二人已经走远,金糕走到阿璋的面前,柔声道:“姑娘心慈,让你养着就不用再过来。”顿了顿,“要做好下人,头一条就得学会听话,没有谁喜欢自作主张的人。”说完,也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快步追了上去。
时值入秋,草木呈现出一种深浓的翠绿,金黄的野菊却一簇簇开得热烈,间或有些粉白的小花,星星点点地在草丛里衬托着。
沈姝本来心情不好,干脆打算摘几支回来,于是银糕自告奋勇地跑过去,一边挑一边喊着待会儿要做菊花糕吃,惹得她轻笑不已。
“姑娘,你看那里!”
银糕突然一顿,惊喜地指向某个方向,沈姝顺眼看去,只见前方的山坡上有一小片金黄色的果子,模样奇异,仿佛一个个棉球,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是婆婆果啊!”银糕眼睛都在发光,“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婆婆果……”
沈姝也十分心动,这婆婆果是一种特殊的香料,用来烤鱼简直美味绝伦,但它产量稀少,只在野外偶尔能遇见,沈家从前曾买到过两回,沈母却以吃鱼不雅观的理由,只让她尝了点肉,剩下的全给沈曦吃了。
记得那回,她还偷偷生了场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那鱼的滋味在记忆里仿佛就变得更加美好。
“可惜没有工具去摘。”银糕顿足,“要不然,我们去找两个下人来帮忙?”
“算了。”沈姝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片婆婆果,口中却很冷静地拒绝,这东西生长在茂密的荆棘丛里,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如果要摘就必须穿上特殊的衣服,还要用后布缠好头脸手脚,否则会被割得遍体鳞伤。
“好想吃啊……”她有些可惜大家叹了口气,身后却突然跑过了一个身影,几乎是飞快爬上那片山坡,然后穿过荆棘丛朝往婆婆果而去。
“是……是那车奴!”银糕张大眼,又看向沈姝,“姑娘,他去摘婆婆果了!”
沈姝也被惊到,她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静静跟在后面,难道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荆棘丛有微毒。”金糕皱紧了眉,有些担忧地开口,“姑娘,要不要先叫他回来?”
可现在叫也没什么用了,那道身影都已经摸到婆婆果并开始摘了起来,等到装了满满一兜,才开始往回走,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这一回他要慢了许多。
“……姑娘,给。”
就这样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身上满是划痕,那双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亮光。
沈姝慢慢捏紧手指,好半天才开口,“给我做什么?我又没吩咐你去摘。”
阿璋愣了一下,垂下眼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姑娘,不是想要吗?”
她想要,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跑去摘给她吗?
沈姝心中浮起莫名的烦躁,才换的衣衫又被划破许多口子,手上,脸上到处都是荆棘刮出来的血痕,唯一完好的地方,竟是装着婆婆果的衣襟……谁要他这么做了?!
她只想从此再也没有牵扯不行吗?
怒气突兀地涌了上来,她猛地打掉了面前的果子,冷道,“我根本没想要这个东西,自作主张!”说着,转身就走。
金糕银糕连忙追了上去,她们很少见姑娘发火,此时也是不敢出声,只剩下那个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