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福笑道:
“啊,是了,一讲起这些,我都忘了病了。少侠,不好意思,身体有疾不说,心理也有问题,只记得自己是个教书先生,不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了,当真惭愧。”
高韧心悦诚服说道:
“先生学问精深,见识不凡,高韧受教不浅呢。待我先看看先生的病症,尽力施为,以期稍解先生之苦。请问先生是何症状,原来可曾医治?”
张宗福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就是久治不愈,致使行动不便,累及家人。我这病,主要问题就是关节僵硬疼痛,尤以天气转凉时为甚,早晨最为明显,掌、指、腕、肩、趾、踝、膝各处关节均是如此,且关节红肿,时有发热之感。常常感到极度疲劳,全身乏力,勉力支撑时,偶有发烧之状。以前亦曾看过一些郎中,效果差强人意,病症倒是愈见沉重。去年八月,吾弟痛惜我之病疼,咬牙买了两瓶号称神药的洪公药酒,吃了一月有余,亦不见效。洪公药酒是远近闻名的一姓洪名公豹的郎中所制,据说包治百病,对我这病却无用,莫非我体质太差,或者所患之病过于怪异?此后便不再治疗,以至卧病在床,难以行动。少侠看一看,若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那也是我命该如此,少侠无需介意。”
高韧望闻问切,一边细细探其脉象,观其舌苔,察其关节各处,一番按压抚摸,一边笑道:
“这世上哪有包治百病的药?我是从来不信的。不同之病,自然需不同之药物、不同之治疗方法。即便是同一种病,对不同之人,亦当有所差别,即便用药相同,君臣佐使之间,当因病症之轻重、患者之体质、居住之环境、日常之饮食等情形,上下微调,更相举措,方可君臣有序,相与宣摄,庶几御邪除病矣。此亦先知后行,知行合一之举也。”
张宗福大感知交,道:
“少侠之言然也。世间道理相通,凡事需探究具情,方能以理合之,想那医治之道,必当如此,可见无病不治之药,其说亦邪矣,其行亦恶矣。”
高韧又道:
“那洪公药酒,可有药方在兹,容我看后也好定夺增减之法。”
张宗耀答道:
“这个药方不公开的,说是祖传秘方,经传数百年而屡试不爽的。据说共有药草九十九味,其中不乏虎骨、麝香、人参、何首乌、苁蓉、肉桂之类,因此价格不菲,需五两银子一壶。”
高韧道:
“真是大开眼界,居然用到九十多味药草!我所读医书甚杂,最多也就见过二十来味药物的。是药三分毒,此药恐怕不但治不了病,久吃反倒有害得很。洪公豹此人,如此敛财,真可谓伤天害理,有机会我倒是要去会他一会。那盛药酒的酒器可在?给我闻一闻。”
张宗耀将酒器拿来,却是两个小小的葫芦。高韧打开闻了,又摇晃倒出一滴到口中品尝,沉思半晌,从包裹中取出医书翻看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张宗耀早准备好了纸笔,便提笔写道:
“雷公藤半斤,生川乌一两二钱,当归、红花、桂枝、川牛漆、木瓜、羌活、杜仲、地骨皮各四钱,加水五斤,文火煎至两斤,过滤去渣并冷却后,加上等好酒四斤泡制。一日三次,每次二两,饭后服用。”
边写边说道:
“先生此病,乃痛痹之症,用药当以通经散寒,祛风除湿为要。先生病久,故下药稍重,君药者雷公藤,味辛、苦,性温,有大毒,入肝脾二经,行十二经络,有清热解毒、祛风除湿、舒筋通络之功效。此药文火煎制后以酒泡之,更显功效,依先生酒力,亦可稍事增减,然每次不宜超过三两。七天当见效,如无效则停用。此药毒性不小,他人不得饮用,慎之慎之。”
言毕抬头看张宗耀,见其脸上且喜且忧,顿时明了,又道:
“我这药方颇有些讲究,需我亲自去药房抓药,可否请宗耀先生陪我一行?”
两位张先生对视一眼,张宗耀道:
“兄长便允我随高少侠一行吧!”
张宗福道:
“也罢,你去一趟罢。如家中度支不足,便先购少许,徐徐图之,万不可再行借贷。少侠,如此便辛苦你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