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又礼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片刻,转身微露惊讶,“大师,您怎会守在我门前?”
作为出家人,深夜不睡觉来到别人房门口才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相反,季又礼又不是承天寺的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所以季又礼迅速反应,反客为主地问他,让他知道此时此刻谁出现在这里更奇怪。
随缘和尚默了一下,他没料到面前与旧友肖似的年轻人的脾性居然和旧友截然不同,心中的猜疑多了几分,拿出季又礼白日里给他的话本下卷,质问道,“还有收尾的几回,在何处?”
季又礼大感意外,没想到随缘和尚不但迅速读完了下卷,还发现了末尾少了几回,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深夜来找自己,父亲写的这个话本的确精彩,但不至于让一个出家多年的人如此打破凡俗打破他几年来一直遵循的清规戒律吧?
睿亲王,您这几年的修行白搭了?
如此说来,在佛祖面前,是我害了您,是我的罪过。
但我无心忏悔。
季又礼眸子清亮,淡定地回,“剩下的几回,在京都我的侍郎府中。”
“请施主速取来给贫僧。”随缘近前一步,微微低头觑着比他个头稍矮一些的年轻人命令道,语气里透着股上位者的威严。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睿亲王毕竟是睿亲王,他驰骋沙场,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获得清流一派支持,是当年朝堂之上的大人物。
即便退居寺庙,出家为僧,该展露威严的时候还是会威慑四方。
季又礼自认为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无论遇到什么人都能迅速反应,都能泰然处之,如今接连遇到的两个人却让她颇为头疼,一个是沐王府郡主木夏,另外一个便是眼前的随缘和尚。
前者若即若离,看似忠诚直爽,实际上深谙其道,并且不肯轻易相信除沐王府的人之外的其他人;后者曾经久居高位,离帝王之位只是一步之遥,如今出家却对一本话本分外执着,甚至不惜破戒……
季又礼心中感慨,自己近来走的是什么运道?居然接连碰上两个没有把握应对,摸不到套路的人?
“大师,很抱歉,剩下的回合我不能交给您,”季又礼抬眸,暗暗做好防备,以防止随缘和尚突然发怒抓住自己,“如果大师想要看,还请您亲自到京都侍郎府找在下。”
木夏着急寻自己回京都邺城当郡马,而自己替小皇帝拉拢随缘大师这个前任亲亲王的任务还未完成,原本是个两难取舍的局面,但季又礼突发奇想,既然自己势必要回到京都,那么想办法带着随缘和尚一起回来不就成了?
毕竟只要争取到了随缘和尚,让他本尊回到京都要比任何信物都要有说服力。于是迅速做好了准备,想要引随缘回京。
随缘低着头,表情隐秘在一片阴霾之中,看不分明。
“你居然以为贫僧会因为区区一本话本几个回合回京?”随缘声音深沉,突然朝着季又礼的脖子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的时候,将她凌空提了起来。
季又礼虽然做好准备,但还是被他的强大所震撼,自己练习了几年的几招武艺在这个强大之人的面前似乎毫无用处,就像一个笑话。
她忍住窒息的难受,心中居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即便是木夏在他面前恐怕也招架不住几招,断不能让他与木夏为敌。
“施主,这书你交还是不交?”随缘逐渐用力,指头掐进了季又礼的脖子,让季又礼逐渐窒息难受。
季又礼的脸色从白变红,又有变紫的趋势。
她几乎无法开口说话,心中急急地闪过对策,但这一切在一个急躁的和尚面前似乎毫无用处。
“请你……来……来京都……取……”季又礼咬牙坚持道。
随缘和尚面无表情道,“你和李太傅是何关系,为何会有他的残卷?”
季又礼咬牙不说。
随缘和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似在回忆。
面前这人的眼神,长相,都太像他了。
“你会死的。”随缘和尚威胁,“难道你不怕死?你年纪轻轻便高居礼部侍郎之位,为了区区一卷话本,值得吗?”
季又礼勉强扯了扯嘴角,总算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凄惨地笑道,“大师为了区区一卷书,杀了我这个礼部侍郎,破坏清规戒律,值得吗?”
随缘和尚被点中心结,手上力道稍松了松。
“你到底是谁?!”
季又礼喘口气道,“在下从未隐瞒身份,下官是礼部侍郎季又礼,姓季,季节的季。”
随缘和尚听罢,居然松开了掐着季又礼脖子的手,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