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沐王府这位郡主,季又礼其实颇为头疼。
在以前还是李太傅家的小姐李檀儿的时候,曾经远远地见过这位郡主一面。由于常年驻守云南,郡主也只是一年来一次京都邺城,跟随她的父亲沐王进京述职。但又由于她是女眷,故而会进后宫拜见皇后,皇后就会让一些皇族大臣的女儿前来相陪。
李檀儿就在陪其列,但她孤僻,不喜欢和这些呱噪的人一起玩儿,于是在必要地露面打招呼之后,便一个人去后花园喂鱼了。
时过境迁,她依稀只记得那时沐王府的小郡主一袭红衣,窄肩细腰,腰上常配着一把匕首,匕首外壳上镶嵌着一颗大红色的宝珠。她用金冠束发,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但又处处透着属于贵族的气派。
由于京都各家的世家大族、贵族皇女们都被牢牢禁锢在闺房那方寸之地之中,都未曾去外边看过精彩的天地,故而纷纷围绕着小郡主问东问西,叽叽喳喳,小郡主很受这些士族贵女的欢迎,而且据说长得极美。
但李檀儿没有兴致去接近小郡主,她只期盼这场无聊的宴会早点结束,她还要回家研究哥哥新买的玉石玩意儿,看看能开凿出什么珍贵的东西。
是的,身为当朝礼仪典范李太傅的女儿,她和哥哥两个人却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平时喜好收集玉石宝贝,喜欢赌马赌石,近来更喜欢淘一点稀罕古物。
兄妹俩人偷偷瞒着李太傅,李檀儿更是经常女扮男装假冒李太傅家的表亲,俩人几乎败光了清廉的李太傅的俸禄,而李太傅本人却毫不知情,被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联手欺上瞒下了许久许久……
哎——
季又礼褪下象征了二品官员的红色官袍,挂上衣架,转身坐在床榻边上发呆。
今日下了朝,小皇帝又催促她让她去接近沐王府郡主,还说不能让太后捷足先登。
启坤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女子身份,让我去接近郡主,虽然还好郡主不认识以前的我,但若被她发现了我是女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仰面躺倒在床榻之上,季又礼看着上方的横梁。
启坤年纪虽然小,但心思颇为沉重,他反复拿捏着我的身份拿捏我,让我不得不听他的吩咐替他办事。虽然表面看起来我是太后的人,成功打入了太后阵营,但实际上太后那群人对我还是心存芥蒂,并不完全相信我,若是此番接近郡主,只怕太后会更加对我起疑……
季又礼翻了个身,看着里侧墙面。
但这件事不得不去办,要查出当年父亲被刺杀的真相,只能通过启坤的帮助。根据目前掌握的一些线索,刺杀父亲的幕后主谋就躲在宫中。
到底是谁,父亲当初阻挡了谁的路?
季又礼逐渐闭上了眼睛,困乏地入睡。
看来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按照启坤的吩咐接近郡主。而且自从沐王爷去世后,郡主一直驻守云南,此番为何突然来京?太后为何要写信让郡主到京都?
此事疑点重重,但先睡一觉等明日太阳升起再论。
万万想不到的是,季又礼第二日去礼部点卯之后就听见顾章急匆匆过来说沐王府郡主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而且直接就来到了礼部,点名要见办理福王赐封的事情的主办官员,也就是接了这个烂摊子的季又礼。
季又礼那时候正在昏昏欲睡地批文书,听到郡主来了,扶了扶官帽,整了整衣衫,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既然来了,我就去见她。
于是带着顾章出门相迎。
在礼部办事的前厅院子里见到了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沐王府郡主——木夏。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袭鲜艳的红衣,她有纤细的腰肢和修长匀称的腿,身量长了不少,束起了乌黑的长发,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鞘之上是奢华的各种闪亮的玉石,除了佩剑之外,还留着往日那把有着一颗大红宝石的匕首。
她右手虚握着剑柄,背对着季又礼和顾章。
随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迫人的气势,威压得叫一院子的人都说不出话来。虽然这里有很多经历过激烈的斗争的禁军将士,但在她面前,居然显得怯懦了几分。
身为纯文人的顾章更是卷缩得像是一只虾米,如果不是季又礼在这里,估计他想要拔腿就跑。
这位郡主娘娘在沐王去世之后,凭借一人之力为朝廷镇守云南,在云南非常有威望,更难得是,在整个大豫朝,甚至古往今来只有她这一个女子为将为王,如此凶悍有智谋的女子,可谓天下第一奇女子。
沐王府其实和当今皇族并无关系,木氏一族原本在西南风偏居一隅,占地为王多年,在当地并不被成为王,而是被尊称为“土司”,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木氏王族突然动了心思,归顺了大豫皇族,故而被封为沐王,继续统率云南一方事务。
所以沐王府的王爷和郡主都姓木,并不与皇族同姓。
到了木夏这一代,没有男子只有木夏一个女子,但好在木氏一族并不芥蒂自己的王爷是男还是女,于是木夏顺理成章地接任云南土司重任,但按照大豫的规矩,她只能被册封为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