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是朝下闲谈，何须如此紧张。”张恒远看出，想套这俩人的话是没机会了，干脆以退为进，打了个圆场。

“我看几位姑娘坐着也烦闷，我们在这儿，恐怕也不好说些女儿家的话，鹭烟茶道精湛，不如几位姑娘一块去外头亭子里，鉴鉴鹭烟的茶道？”

“哈哈，说的也对。显兰，显月，引着张姑娘去院子里逛逛，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周敛见他不再步步紧逼，也好说话了许多，笑着将几个姑娘打发了出去。

周显兰作为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世故的，起身一礼应下了这个活计，眉眼弯弯的将张鹭烟迎到身边，引着她与周显之一同去了相府的湖心亭落座。

湖中一点石亭，一条石路通引，除却三位小姐的贴身侍女，其余侍从都在岸上等待传唤。周显兰身边的玉溪为几位姑娘呈来了茶具、滚烫的山泉水，还有府里御赐的六安瓜片，刚想为她们沏茶，就被张鹭烟制止。

“父亲让我为两位展示茶道。”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就像是在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而不是张恒远为了表态而说的场面话。

寻常哪里会让自己女儿这样表演才艺，不过是寻个由头将她们请出去罢了，这张鹭烟……倒是有些死脑筋的可爱。

玉溪识相地退到一旁，张鹭烟则任自己的侍女帮她绑上襻膊，固定住衣服，随后便陈出六君子。烫壶、投茶、高低冲泡等等步骤，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工具与她融为一体，精准且仔细十分，水流在她掌下如有生命，茶叶在她手中焕发新生。

不稍片刻，三盏香气被凝聚的极好、极盛的茶水，便列在了周显之与周显兰的面前。

堪称艺术。

“真是……太厉害了。”周显之不禁感叹，为了不让这番心血被辜负，她也严苛地按照先赏再闻后饮的顺序，全方位的品鉴了张鹭烟的茶道。

实在是好茶，实在是好道，唇齿留香不过是最基础的，她仿佛整个人都浸入了这醇香的茶水之中。

只是，她总觉得张鹭烟在做这些时只是在完成任务，并非发自内心的与茶交流，得到了品鉴者的认可，也并不开心。

周显之眨了眨眼，和尚在品茶的周显兰交换了个眼神，又摆出小姑娘的模样，尝试靠近一些这个不近人情的姑娘。

“张姊姊，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这么厉害就好了。”

张鹭烟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回复她的话，但最终也只憋出来几个意义不明的字。“你也很好。”

初次试探以失败告终，但周显之越挫越勇，笑道。“我是真心的赞扬，姊姊不要误会啦。”

“我并没有误会。”这回张鹭烟回答的倒是很快。“你也是真的很优秀。”

两个人又继续了好几番这种毫无意义，仿若小儿学话，鸡同鸭讲的对话，旁边的周显兰忍笑忍得很是艰难。

终于，周显之决定打直球询问了。“姊姊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喜欢？”张鹭烟稍稍提起眼睛向上看，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犹豫地回答道。“周侍郎就很好。”

“真的呀？鹭烟姐姐是真的喜欢兄长吗？”周显之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实在是经历过方才那番对话，她觉察到张鹭烟似乎并不懂得常人的情感，被夸奖不会高兴，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难过，又怎会真的喜欢一个人？

多半是看张恒远的态度，分析出来自己应该‘喜欢’谁吧。

“……嗯。”张鹭烟这次回答的更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