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幻想过,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想尽办法自保,绝不再被人渣吸血。
现在,机会来了。
少年抬起头,温顺地笑了起来,纤长的眼睫眨动,像是蝴蝶振翼,略微缺乏血色的薄唇张开:“不会回来了。”
沈父一愣。
“在您用儿子换取公司周转资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跟您划清了界限,从今天起,不论我在秦家过得好与不好,我都已经是秦家的人,跟你们沈家,再无半点瓜葛。”
沈父听完这话,震惊得瞪大了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只是让你和秦抑结婚,又不是把你卖了!”
沈辞歪了歪头:“有区别吗?”
“你!”沈父气得浑身发抖,已是怒不可遏,“你个逆子!你难道想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吗!”
“求之不得。”
沈父被他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倒,被人扶住才站稳,而沈辞已经拉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最后道:“希望您以后对阿姨好一点,不要弃了子,再抛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上了回家时坐的那辆车,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心里忽然觉得丢了一点什么,很快他收回视线,问司机说:“温遥哥呢?”
温遥是原主的保镖,比他年长十岁,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比他亲哥还像亲哥。
往常,温遥会跟在小少爷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但小少爷落水出事时,温遥并不在身边,刚刚在家里也没看到。
司机不太敢跟举止异常的小少爷搭话,谨慎地说:“好像是您父亲……派他出去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沈辞没再多问:“开车吧。”
温遥在小说里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可能是作者写着写着把他写丢了,沈辞也没多想,把关注点放到该放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秦家的别墅。
沈辞从车上下来,乍一看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别墅本身很豪华,却像是许久没人修缮的样子,别墅外墙挂满了爬山虎,连窗户都被掩住大半,大门口的路灯有一盏灯罩已经破了,树木也因无人修剪而歪七扭八,铁质的栅栏门上满是锈迹,缠绕着植物枯死的枝条。
他试着按了按门铃,发现居然是坏的。
秦抑……就住在这么个地方?
小说里的描述是“别墅豪华而又破败,像是鬼宅”,当时他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亲眼所见,才发现居然很是写实。
“那个,小少爷,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司机一刻也不想多待,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您多保重。”
沈辞没理会跑路的司机,他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心说门铃不响,他要怎么告诉里面的人他来了,直接喊吗?
正在他犹豫时,门铃上方布满灰尘的显示屏突然亮起,紧接着大门自动打开,从里面迎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冲沈辞行了一礼:“您好,请问是沈辞少爷吗?”
“是我。”
“我是这里的管家,是秦少让我来接您的——请您随我来。”
听到“秦少”二字,沈辞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一紧,管家礼貌地替他接过行李:“我来帮您拿吧。”
他跟着管家进入到别墅内部,发现里面倒是没有外面的破败感,就是正常的住所。
他不禁松口气,刚想继续观察一下,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斥:“说了不准动我的东西,要我重复多少遍!滚!”
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沈辞寻着声音来源抬头,视线忽扫到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这边飞来,身体本能地往旁边一躲,怀里抱着的文件夹却被擦到了边,冲击之下他手一松,琴谱瞬间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那个险些伤到他的玻璃杯打中了他身后的墙,“啪”一声摔得粉碎。
沈辞浑身一抖。
玻璃摔碎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前面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眉头紧锁,表情极为不悦,而他旁边站着个唯唯诺诺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他呵斥的对象。
沈辞的视线落在那个坐轮椅的男人身上。
秦抑。
原著里最大的反派,将主角受折磨至死的疯子。
此刻就在他面前。
那人生着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却苍白瘦削,阴郁又病态。
像是接收到他的目光,对方也抬起眼,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像是一头久囚笼中的困兽,已经奄奄一息,依然要用磨断的利齿、崩裂的爪子撕碎一切企图靠近的敌人。
沈辞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看很不礼貌,他慌忙收回视线,蹲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琴谱:“抱歉!”
琴谱掉的满地都是,其中一张甚至飘到了秦抑脚下,沈辞心说糟了,他本来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没想到一见面就搞得这么狼狈。
他手忙脚乱地把离自己近的琴谱都捡了起来,只剩下秦抑脚边的那一张,他咬咬牙,伸长了胳膊去够,却不想对方竟然弯下腰,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指,按住了它。
两人的指尖同时停留在那页琴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