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衡那边好不容易平稳了心境。
想通了的楚御衡吐纳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回过头来,只见容暮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起来。
单薄的白色身影靠着红艳的柱子,衣摆还沾染了几片灰尘。
“阿暮……”楚御衡踏步向前,却见容暮头也没回。
容暮依旧冷冰冰的背影对着他,甚至在他伸脚的时候向门外走去。
楚御衡刚稳下来的心湖在一次被投下一块巨石,涟漪四起,掀起怒澜。
“你停下!是朕错了,朕同你道歉,朕心里是有你的!”
尊贵的帝王何时向人道过歉,楚御衡话说出口脸都气红了,但他眼前的容暮顾若罔闻。
依旧一步一步远离他,押着尾光的身影带着不可言说的萧瑟的干练。
楚御衡近乎目眦尽裂:“你不要蹬鼻子上眼,朕已经同你道歉了,你还要做什么?你今日要出了这个门,以后朕的床你永远也爬不上!”
楚御衡的喧吼让殿外的人都听见了,喜公公握着拂尘手都直颤。
殿下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同丞相大人发这样的脾气。
小宣子是个新人,这下更为战战兢兢,夹紧了腿。
可容暮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身子自从到了北疆就没有好全,不是动不动咳血,便是四肢僵劲浑身发寒。
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些,今日这么一撞,倒许是又伤了根骨,咳出的血简直让他抑制不住。
灰扑扑的袖口还沾染着血迹,他从袖笼之中探出瘦削的手按压这胸口。
他已经疼到发麻,可他依旧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更痛,就像缺了个口子,无论用什么都填不满。
楚御衡说的对,他无父无母,就像从石头缝里伸出来的一样,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他还有何不满足,他为何会难过。
拼命想要的东西,要不到了才会难过。
他现在这么失魂落魄,不就是他追寻了十年的行径,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
如今他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他心里还留有希望,今日才会上朝来。
他亲手做的那一面玉佩在楚御衡心中也不过如此;楚御衡身边有了更好的人,那人楚御衡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自然要放在身边宠爱着。
这下也该死心了,
他从丞相府进宫一遭不过是自找苦吃,失了脸面,白白叫人嘲笑罢了。
可他偏偏不信邪,非要亲眼瞧见才肯死心。
楚御衡脖颈处的红痕,不知被丢弃何处的玉佩……
容暮缓慢踱步走到门槛处,脚尖触到的高台时微愣;这似乎在提醒他,只要踏过这道门,他就能同楚御衡割裂了。
蓦然间容暮眼前一阵刺痛,从昏暗回到了光明,耳边除了先前的寂静之外,他还听见身后人不断扫落名瓷珍宝的声音。
“你走!以后便如你所愿!”
“君是君臣是臣,朕又不是离不开你!”
“容暮,最后后悔的只能是你!”
五感回来了的容暮手扶门扉,迈出那一步时,蓦然之间笑了。
他现在……可不就已经后悔了。
天边下着鹅毛大雪,通往的是无尽寒冬。
可身后的人,却再也不是能给予他滚烫灼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