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失恋了,老宁?”
听到这话,宁永学抬起头,和架在自己脑门上的摄影机镜头无言对视了一阵。
老宁不是个特别常听到的称呼,通常只会在海场大学报社那批同道人口中乱传,各自以老X相称,也算是他们互相调侃的手段。
此人是北方来的留学生普列,同级生,学校报社人士,说得一口流利的中都话,以后兴许也要在海场的报社供职。海场毕竟是边境城市,这种人很多。
普列同学个头很高,长着一头风流倜傥的亚麻色卷发,性格却很胡来。宁永学走了歪路去买摄影机,有一半得是他乱提建议的锅。
不过和自己不一样,普列同学对民俗志异毫无兴趣,更专情于扩展、延伸和杜撰事实。他总会把一件破事说得天花乱坠,造成巨大的冲击性,既冲击了读者,也冲击了无辜的当事人。
好消息是普列同学可能已经拍了徐茂,再过几天就会让他上学校报纸,不好的消息是普列同学可能会给自己编故事,破坏自己完美无瑕的学校形象,影响他来年勾搭经历过共同冒险的可爱学妹。
宁永学斟酌了一阵自己该怎么开口:
“呃,普列同学——”
“——还在这么说话吗,学弟?”
宁永学得承认,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句招呼可能比他自己给自己寄来的信还恐怖。
阿芙拉从他身旁落座,一身厚实的黑色大衣,奢华的长靴也是黑色。这身服装适合冬季,在海场却比较少见,因为这里的人们更喜欢用鲜艳的色泽给城市增添欢快气氛。
当然了,她穿什么衣服都很适合,也影响不了她难以捉摸的气质。她总是能在温婉和俏皮间来回切换,一举一动都令她更加神秘,有时候还能用嫣然一笑点亮整个灰暗的背景,令人身心舒缓。
但是,宁永学见过她吩咐白钧的神情和语气,他觉得这些全都是假的。
说得好像他自己不全都是假的一样。
“你失恋了吗,学弟?”她笑了笑。
“您是名列校历的阿芙拉女士吧?”普列挪动摄影机,转在能容纳他们俩的角度上,“刚进海洋大学的时候,我听毕业生说过您的事情。要是您今天事务不繁忙,能允许我做一个小小的采访吗?”
宁永学往长椅另一头挪了一点,普列同学立刻跟着把镜头后退了一点,非要把他们俩都拍进来不可。这事很严重,非常严重,要是名声流传出去,他就会在发展恋情之前提前失恋了。
“来这里是为了感谢永学出力。”阿芙拉面带微笑,称呼则很亲切,“我回海场还不久,带来的人手也嫌不够,在古文字翻译方面遇了些麻烦。多亏他帮忙,我们才能顺利解决。”
普列把镜头打在她脸上,又打回到他脸上:“快吱一声,老宁!你愣着干什么?”
宁永学挤出一脸强笑:“来年我会去内务部述职,感谢普列同学采访。如果你想记录内务部保密事项,你大可留下来继续拍。”
他把内务部和保密事项的字眼咬得特别重。
“我不介意,”阿芙拉表情很温和,“无非是在安全局扣押几天,谈不上遣返你回萨什,或者移交给大使馆。记得把拍摄记录剪认真点,署好名,寄给内务部的阿芙罗西卡·菲奥多洛夫娜,——就寄到办公室,可以做到吗?”
普列咳嗽了好几声,连连念叨已经足够了,然后转身就跑。他消失得比见了瘟神还要快,恐怕这就是内务部的名声。如果能做到,宁永学现在宁可跟他一起消失。
“起来吧,学弟,”阿芙拉这才从长椅上站起身,“外面太冷了,我们去那边的饭店里聊。”
“我从没把钱花在那种地方,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宁永学装模作样地沉思着说。
“我是你的上司,如果我和你一起用餐,我是不会让你付账的。跟上来,有话要和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