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府邸内,门灯郎挂,照如白昼。
白汪汪穿孝的丫鬟仆从侍立府中各处,灵堂上正有僧道开方破狱,传灯照亡。
参阎君,拘都鬼,筵请各路鬼神,开金桥,引幢幡,为那棺中已故的亡人,开却灵路,以送往那死后的往生极乐之境。
那两三个道士,伏章申表,奏请死去生前之阴德;这几个尼僧,拜水行香,在灵前默诵接引之诸咒。
间或以铜铃、锣鼓,搭寿衣,靸白鞋,热闹非凡。
诸般法事,彻夜不绝。
今天已是头七最后一日,几日间,王曹氏不知哭晕了多少次,又醒了多少次。
如今,王曹氏眼泪早已哭干。
短短几天,在难以言表的莫大悲痛中,头上竟已是花白一片,脸面憔悴,俨然已有了下世之光景。
“呼呼。”
成片成片的黄表纸,被放进灵柩前的火盆,她双目空洞无神,口中喃喃。
“儿啊,愿你在下边和你爹团聚,莫再贪恋人世,家中之事,事无巨细也莫要担忧。你生前虽未尽孝,死去之后,能在你爹跟前,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娘现在还不能下来赔你们爷俩,家里头还有你才过门的媳妇,未能安置妥当。但时间也快了,快了……”
旁边,有丫鬟仆人不忍心,前来劝奉老夫人,让她自己也注意些身体。
王曹氏只是摇头。
手头的魂片,一张张的丢进火盆,灵堂如白昼般的灯烛,一只只的燃烧,只有照灵开路的道士、和尚还念诵着超度经文,不时有叮叮当当的铃铛、锣鼓声……
展眼,已是天亮。
灵堂内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中,有十里八乡的乡邻父老,也有少量的王氏同宗。王家以耕读传家,祖上也曾出过几位进士,在整个丹阳县,也算是高门望族。
只是香火不盛,自其曾祖起,四代单传,家中男丁也往往寿命不长。如原主祖父年仅三十便故去,留下孤儿寡母,而原主父亲王瑀逝世时,也不过刚过四十。
如今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十七而殇。
香火彻底断绝。
送灵的人已经进来。王曹氏支撑着从地上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反倒差点栽倒。苏清影从外边赶回,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苏清影没有说话。
在外边,王丰虚幻的身形隐没在人群中,府邸内的人来来往往,却无人看见。
他本是鬼魂之身,已与凡人相隔阴阳。而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的。
王丰的目光扫过了灵堂,扫过了在场不管是做法事的僧道,还是前来吊唁的乡邻同宗,亦或者是扶灵的下人仆役,最终落在了王曹氏的身上。
从原主记忆中他知道,父亲王瑀向来身体不好,家中的一应事情,都是由王曹氏操持。王曹氏聪慧贤良,亦是同县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自嫁到王家,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对原主更是自小慈爱……
“起灵咯~~……!”
八位扶灵人已经就位,灵堂前,一位王氏宗族的老叔公高喊一声,声音沧桑悲怆,左右僧道举铃铛、鼓铜钹,“哐当”两声,召开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