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艮帝的面将匕首捅进姜莉的身体,还能面不改色下跪请罪的,艮国上下也只能找出一个姜醒了。
若是武将,当叹一声——不愧是镇守艮北边境之人,够胆!
但现场所在的,皆是文臣,她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看向姜醒的目光是恐惧加上斥责。
御前见血,是重罪,但依着艮帝对姜醒的恩宠,多半不会重罚,极有可能只是轻轻揭过。
思及此,几位元老的面色不佳,想着反正姜芙姜莉的争斗已经结束,今晚必然没她们的事情了,也不想再看见姜醒,纷纷行礼告退。
而姜芙,想来是十分感谢姜醒的。
毕竟姜莉死了;姜荇闭门不出,远离尘世;姜醒又有无法沾染政权的限制。
那么储君之位,对她而言,已是探囊取物般简单了。
心下愉悦之余,她也知,此时不该打扰艮帝与姜醒,也识趣的退下了。
而御书房外,骑马奔来的正是面色发白的姜荇。
她几乎是摔下的马,步子不稳,跌跌撞撞的朝姜芙走了过来。
“三,三妹呢?”姜荇的手紧紧的抓着姜芙的袖子,仿佛这就是她生命的最后救赎。
姜荇的瞳仁在御书房光亮的照耀下,水光潋滟,满目的期盼似是要溢出。
姜芙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姜荇的手背,目光投向小太监刚收拾好的,被白布掩着的姜莉尸体。
“三妹去了,你该想到的。”姜芙盯着姜荇的眼睛,透过它们,恍然发现了什么真相。
“二妹,节哀吧!”姜芙就站着,支撑着姜荇脆弱的摇摇欲坠的身心。
她大概猜到了,姜荇是在姜醒面前选择了她,所以姜莉才死的。
而姜荇又是多年不曾出府的,显然对姜醒的了解不够,这才有些精神恍惚,想来等姜荇缓过来了,心里就会对姜醒留下一层不可磨灭的阴影了,届时,怕是会更加安静。
那她呢?姜醒应是很快就会离朝,她还是安分点吧,免得招惹了姜醒,得不偿失。
*
待姜芙与各位大臣都退出御书房后,艮帝同姜醒之间的气氛才产生了变化。
“陛下。”姜醒略一颔首。
却见艮帝随意挥了挥手:“不必如此,你是朕的女儿,起来吧,把剑跟匕首都收好。”
“礼不可废。”姜醒的神情淡淡,不见情绪。
姜醒的疏离,终是让艮帝叹了叹气:“你还是不肯承认朕是你的母亲么?”
“臣永远都是陛下的子民。”姜醒避重就轻。
艮帝端起一旁摆着的早已凉透的茶水,昂首猛灌了一口。
片刻后,她道:“朕知道,你在怪朕。若不是朕,你不会是今天这副样子,也许早已成家,相夫教子。”
“陛下多虑了,臣不曾怪陛下,亦不敢怪陛下。若无陛下,便无臣的今日,臣对陛下感恩戴德。”姜醒双手交叠于腹前,标准的呈现了宫廷礼仪。
看着仪态优雅完美的姜醒,艮帝不由神伤:“她去了有,有十多年了吧?”
“十一年。”姜醒回道。
“十一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艮帝直勾勾的看着姜醒,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同你一般,潇洒恣意,醉卧沙场?”艮帝的语气里满是眷恋和感慨。
但姜醒直来直往惯了,不会同艮帝兜圈子,于是她说:“殿下应当会谨守宫规律例,留于都城,参与夺嫡,不死不休。”
史书上没有记载这一辈有夭折的皇子公主,但确有一位公主早夭,其人行四,正是“姜醒”。
姜醒不是公主,她是平民之女,是公主的伴读,她们自记事便生活在一起了,可以说除了自己,就是对方最熟悉自己了。
因为他国密探联合,一直生活在行宫的嫡出四公主夭折,姜醒被要挟假冒四公主,进入皇宫作为卧底。
毕竟熟悉的人扮演起来,才最是得心应手啊。
姜醒的话无疑是给了艮帝一耳光,狠狠地将她从虚幻中拍醒,现实里已经没有艮帝口中的“她”了。
姜四已去,活着的是姜醒。
“是啊,”艮帝抿了抿嘴角,“未眠说得对,她不是你,你也终究不是她。
所以,小四已经去了,你不要再离朕远去了,朕……”
“陛下还有几位殿下。”姜醒淡淡提醒,疏离之意再明显不过。
此话一出,只听见艮帝挥手摔了茶盏的声音,和她急促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