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将阮霁云半推半拉带进房间里,她内心有些紧张,面上却仍装出一幅关怀模样:“云娘,伯父伯母都是你亲人,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没嫁入江家,所以人家待你是待客,等你嫁了人就知道,这女人呐——靠的还得是娘家人。”
这些话若是之前的阮霁云,多半不信也要被哄着信了,但今时不同往日,阮霁云早已清楚,这套连打压带哄骗的手段,不过是为了逼自己点头,她摇头道:“且不说江伯父待我很好,何况我......我暂时也不想嫁人呢。”
“你都快二十了!再不嫁人要拖到哪天啊......”
任凭大伯母如何说,阮霁云既然明白她的打算,也就索性把话说开了:“大伯母,我敬您是长辈,但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你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立时就回江家去,这件事我不会同意。”
大伯母如今最怕的便是事情谈不成,还让江家知道他们欺负了霁云。一听她这话连忙站起身:“好云娘,这不是跟你慢慢商量着嘛......咱们阮家的事情,他江家就是手再长,那也是不能管的啊。”
“你如今年纪小,没经过事,外人那再多甜言蜜语,哪里比得上家里人贴心呢。孝贤性子耿直,但他是你嫡亲的兄弟,他知道你的好,日后你这个做姐姐的在江家受了欺负,他必然是要替你出头的。”
她这边絮絮叨叨说着,阮霁云只是冷冷地听着,任凭大伯母如何劝,她只是咬死了一句话“不同意”。
碰了一鼻子灰的大伯母说得口都干了,也没能从她这里讨到半句软话,眼看快到午饭时候,她只得先站起身:“该劝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她灰溜溜回到堂屋里,阮大伯正等着她,见老婆皱着眉走过来,便知她没能说动阮霁云,干脆咬了咬牙:“她不同意也无妨,下午我去族长家走一趟,直接把事情定下,最好能今晚就开祠堂!”
大伯母犹豫道:“这样能行吗?云娘这会儿闹着要回江家,万一......”
“江家再厉害,还能插手儿媳妇家的事情?你把人给我看紧喽,等咱们将事情办完,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大伯父眼中露出贪婪神色:“一百多亩的上好水田,咱直接咬咬牙,给族里分上十亩做祭田,我不信七叔还能不对钱动心。”
大伯母捂着心口道:“我的乖乖,十亩水田.....他也真是敢开这个口。也罢,我也怕夜长梦多,我这就让晴娘守着她,当家的,你赶快把这事儿办了吧。”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拨人,有种“他弱他有理”般的自洽逻辑,就如阮大伯此人,阮家兄弟三个,阮父虽然排行最小,却是最有生意头脑的一位,经营着偌大织坊,每年并不少赚钱。
只不过摊上阮大伯这样的长兄,哄着他将钱拿出来供养着一大家子。阮家二伯还算有些志气,早年借了弟弟的本钱,去东北做皮货生意,转眼多年都没有音讯。而阮大伯则完全不事生产,待阮父一死,织坊换来的钱全让他买成水田,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占据着。
美其名曰代侄女儿管理嫁妆,但是管着管着,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把这些东西都转到自己手中去,这便让他想到,若是将儿子过继过去,这家产不都顺利成章归自己了?
过继唯一的儿子给三房,阮大伯毫无压力,毕竟阮父人已去世,阮霁云又马上要嫁人,这儿子转来转去,不还是属于自己这房吗?
他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唯独不知,阮霁云并没有他们想的这般好糊弄。
她是在下午时分发觉自己被软禁起来的。晴娘一直在屋子里守着她,她刚想出门,就被拦住了。
“我就在院子里转转,你拦我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晴娘只是说:“天气太热了,你先别出去乱走,等暑气下去些再说。”
阮霁云对她冷冷一笑,真的回转身坐到桌前,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见她这么配合,霁晴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这一守就到了掌灯时分,连晚饭都是霁宁端着盘子给送到屋里来的,小姑娘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担忧地看着阮霁云,碍于晴娘看着,什么也没敢问。
阮霁云见餐盘里有一碟肘子肉,知道是昨日吃剩下的,她只动了一筷子,便说道:“油腻腻的,我吃不下这个。”
霁晴一半鄙夷一半艳羡:“看来你真是在江家过惯好日子了,肘子都嫌弃油腻。”
“都给你吃还不好?”阮霁云轻飘飘看她一眼,并不生气。
阮霁晴本想硬气点也不吃,但她自从嫁去程家,婆婆做饭克扣得紧,半点荤腥都不让儿媳妇沾,如今这油汪汪的肘子,她早馋得不行,嘟囔几句后,还是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但是长久没沾过油腥的肠胃,很快便做出反应,不多时,阮霁晴便觉得腹中绞痛,差点没憋住叫出声来。
她涨红着脸去看阮霁云,对方恍如未觉般始终埋头在看书,抽搐般的痛再次袭来,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把门拴上就直奔茅房而去。
她这边前脚刚出门,后脚阮霁云就扔下书去推门,然而霁晴还算留心,那门是从外面拴住的,从屋里如何用力也弄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