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茂的风,也是江培风的风。一款青春正盛、含苞待放的衣裙,理应拥有这个与它相配的好名字。
几个少女早已看好心仪的布料颜色,此时见伙计拿出样衣,更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这条裙子的领口设计,刚好能掩盖少女发育未足的身形,而腰部收紧,又恰恰凸显纤腰曲线,比那些洋裙更多出几分含蓄之美。
莫如吟凭借这条款式新颖的裙子,在同学中出尽风头,小姑娘也不藏私,大大方方把购买地址分享给自己的好闺蜜们。
而闺蜜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姐妹亲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不少好奇的女客踏进江氏制衣大门。
此时正值六月天,许多学校模仿西洋习惯开起毕业舞会,风华裙的美名就这样随着一场场舞会,吸引了不少钱包吃紧又想买条洋裙的女孩。
江父也未能预料到这条裙子的风靡程度如此之高,等到月底盘账时,他看着账本上那明显高出往日一截的订货量,捋着胡须微微笑了。
他早逝的阮老弟就是个经商好料子,只可惜家中亲戚太过拖累,硬生生败坏家业,如今阮霁云也算是继承了父亲的才华,逐渐显出能力。
这天回家时,他主动将一包银洋递给阮霁云:“光是这个月,你那条风华裙定出去足足七十条,按照提成比例,该分你三十五块,我做主再凑个彩头,总共给你四十块。”
这个数字大大出乎阮霁云预料,她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是随手画的!不能拿这么多......”
她推辞得真心实意,江父也没急着逼她,而是宽和地摆手示意她坐下:“就知道你要这样说.....云娘,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你的确对店铺起了帮助,所以这份钱也是你应得的。”
他亲自将纸包往阮霁云那头推了推:“这世界上最值钱的,往往就是想法。你父亲既然将你托付于我,那我就托大,替你做主了。”
说起来,对于江父这个人,阮霁云素来是很敬畏的。他虽然同样长于旧式家庭,人却有股世家子难得的闯劲,十多年时间就把生意做大。对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也抱着尊重态度,这让阮霁云非常感激。
想到这她下定决心,说道:“那我就谢谢江伯父好意,只是这钱我不能收......您别急,我这辈子前十六年都过得糊涂,直到跟着培风读了书,才有了前所未见的些许见识。不怕伯父您笑话,这钱.....我想求您替我请个老师,我想学画画。”
“这有什么难的!”江父更是赞许,“你有上进心,我自然会帮你。老师的事情交给我,至于钱,你原样拿去——学画要买的材料可不便宜。”
阮霁云推辞再三,终于还是收下了那笔钱。江父是绝不同意自家孩子教育金还要自掏腰包的,没过几日,亲自帮阮霁云找了个法国老师,据说还是个落魄贵族家的小姐,每周上门教授绘画课程。
江家兄妹则是买了礼物作为庆祝,江致宇买的是一套进口颜料和画笔,而江培风则准备了画架画纸,那座画架是依照阮霁云身高专门打造,边角处细细镂刻着云朵图案,一看就花了心思。
这些体贴心意,阮霁云都一一记在心中,因为画材都被江家兄妹包圆了,那笔钱自然又没能花得出去,她思忖再三,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
农历七月初七,是江氏兄妹的生日,这对兄妹相差四岁,却刚好同一天生辰。因为是小生日,倒也没有大肆庆祝。由江父出面在杏花楼定了席面,只待晚上放学后阖家吃顿团圆饭。
阮霁云与江培风口味出奇一致,尤其爱吃甜食。杏花楼的桂花糕和莲蓉饼做得闻名沪上,席间自然少不了这些精致点心。
如今的阮霁云同几年前比起来,已经大有长进。自从进入教会学校读书后,又接触到许多和自己同龄的少女,这些女孩大都来自风气开放平等的家庭,言谈间自信十足。俗话说近朱者赤,与同龄人交往日久,阮霁云也渐渐摆脱那股畏缩自卑,变得开朗起来。
江培风习惯性地替她夹了个腐皮卷,虽然阮霁云比自己大一岁,江培风灵魂里还是觉得,小白花是需要呵护的,而这种投喂行为自然也就保留了下来。
阮霁云鼓着腮吃得很香,等上茶时分,这才从身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盒拿出来。
“前段时间,江伯父给我发了提成的钱......”她垂下眼睫,“我想来想去,就借花献佛,准备了礼物庆贺培风与江大哥生辰吧。”
她边说边将礼物递给二人,给江培风的是一个极大的礼盒,打开来就觉得满室生辉,竟是一件天蓝色缎面的裙子。
“这是我设计的那件风华裙.....”阮霁云还是一说话便忍不住有些脸红,“我请铺子里的师傅选了最贵的料子,又镶了这些南洋珠的纽扣......”
那件裙子做工精细,领口和裙摆处还点缀着富丽的蕾丝,最引人注目莫过于那排金色南洋珍珠镶嵌的纽扣,珠光饱满,颗颗都是精挑细选,一看便价值不菲。
江培风自幼见惯好东西,此刻也忍不住动容地抚摸着那件裙子:“这珍珠可不便宜.....阮姐姐,你怕是把钱全都用在这件裙子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