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靠着一男一女，皮肤很白，眼睛也明显不是美瞳的色彩，眼珠子透着特有的晶亮，显然，这是一对外国情侣。

视线再移过去，似乎是个日本人，其实日本人的样貌跟中国人差别并不大，毕竟都属于亚洲面孔，所以苏漾并不大确信，直到听对方用日语接了个电话。

好家伙，这小小的一节车厢里竟然囊括了不同国家的人，至少五大洲是聚齐了的，各个年龄段似乎也包括了，其中还包括小婴儿。

按理来说这种情形其实不稀罕，毕竟地铁普及率很高，已经成了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个世界吧，有点像架空，或者说平行空间，靳薇所在的城市叫丰都，没错，就是鬼城丰都，但它并不萧条冷清，反而是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的一座城市，只比首都稍微逊色一点点，加上临海，贸易发达，交通便利，吸引了很多人来求学求职，甚至有外国人直接定居下来，据统计，每一百个人里面就会有一个外国人。

之所以觉得奇怪不如说是种直觉，女人的第六感。

当然。

很快就应验了。

“你、你们看，他是不是在跟我们打招呼？”最先出声的是个小姑娘，个头只有一米五左右，手指头径直指向车载电视，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最开始只有苏漾听见了。

屏幕里是个小丑，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一顶劣质的金黄假发，鼻头红红的，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灿烂，打扮跟马戏团见过的那些小丑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对方笑得更猖狂，或者说癫狂，苏漾甚至感觉他那张嘴不是画出来的，更像用小刀将皮肤硬生生割裂。

小女生已经吓得不敢看了，就苏漾认认真真盯着小丑，对方似乎也有些惊讶，过了两秒，嘴角一扯，朝她打了个招呼，当然，是做的口型，跟着，不知道从哪拉出来一条线，对着话筒大力拍了拍。

这声音竟然传到地铁里，更多的人将视线投到屏幕上，眼神惊疑又夹杂着好奇。

“嘎嘎嘎大家好啊，我是你们可爱的小丑，欢迎乘坐地狱号列车！”

“都什么年代了还放这种老掉牙的节目，也太蠢了吧。”女生团体中的一个出声道。

“感觉还挺有趣的啊。”

“我蛮喜欢小丑的。”

另外两个女孩子的看法显然跟她不同，马尾辫女生撇了撇嘴，正要继续说话，突然见屏幕里的那张小丑脸正对上她，对方嘴角咧得极大，眼睛里却透出浓浓的恶意和不满：“口无遮拦的小女孩太讨厌了！果然应该消失掉才对。”

后面那句话是小声的嘟囔，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跟她挨着的两个女生不着痕迹挪了下位置，退开半步。

女生尖叫道：“喂！你们什么意思，这就是个整蛊节目，骗人的！骗人的知不知道，摄像机呢？摄像机藏在哪？还有你们这群人，到底谁是主持人！说啊！”她已经有些疯癫了，车厢里其他人都闭着嘴巴不说话，只有一个褐色卷发的外国小哥用蹩脚的安慰了她几句。

“你太吵了。”

屏幕里的小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沙发上，他背后是演播厅的样式，音响，灯光，一应俱全，但五颜六色的涂鸦线条像是小孩儿随手所绘，显得幼稚而诡异，毕竟其中最多的色彩就是红色，刺目的，大片大片铺开去的红色，有那么一瞬间让人想到了血。

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吧，还有点特殊癖好，比如角色扮演的那种。

很快苏漾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之前出言不逊的女生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卡住了脖子，身体越升越高，像是悬空漂浮了起来，脸色也憋得青紫，整个人惊恐又害怕，眼泪鼻子乱飙，“救命！救命！救救我！”

有胆大一点的两个男士想把人拽下来，可惜他们的力气毕竟有限，压根不能和那个看不见的存在制衡，最后还是小丑玩腻了才把人松开，女生被跌得眼冒金星，喉咙也疼得厉害，一圈淤痕刺目惊心，嘴里不停说着话，像是梦呓：“我错了，放过我，放过我…”

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有鬼，车厢里顿时乱成一团，有拼命拍打车门的，也有人开始打电话报警。

“为什么会没有信号！”

“见鬼，我手机也没信号，怎么会这样，隧道！会不会是因为在过隧道？”

还有个拿了硬物想破坏屏幕。

玻璃应声破裂，画面闪了闪，最后彻底暗下来，小丑也随之消失，那人高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别怕。”

话音还没落下，有个胖子已经伸直了手指头，颤颤巍巍指向他身后，表情惊恐又滑稽，至少在苏漾看来挺滑稽的，“出现了！他又出现了！”

跟之前比起来，对方显然不大高兴，小丑阴沉着脸，目光紧紧盯着破坏屏幕的壮硕男人，忽地，又咧开嘴笑起来，手里举着张黄牌，“这是第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我会直接送你离开游戏喔”

“离、离开游戏是回去的意思吗？回到我们上、上车的地方。”跟受惩罚的女生一起上来的短发女生鼓足勇气问道，眼睛里迸发出光亮和浓烈的求生欲望。

小丑转了转眼珠子，众人这才发现，他似乎并不是人，毕竟没有谁能做到眼珠子在眼眶里乱窜，甚至为了看得更清楚点，他直接伸手把左边的那颗眼珠抠了下来，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吹了吹灰，然后又安回去。

有承受能力弱的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比如先前那位高高在上的红裙女郎，拿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边替她递纸边搭讪。

或许是患难见真情，又或者在这样未知的恐怖环境里纯粹想找个人依靠，之前还用嫌恶眼神瞪他的红裙女郎态度有所软化，甚至默许他扶着自己坐回位置。

苏漾饶有兴致地看着，期间跟两人对视了一眼，红裙女郎脸一红，尴尬地错开视线，倒是中年男人眼睛亮了亮，毕竟苏漾的这具身体也是个美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能左拥右抱岂不是更好。

中年男人正想站起来，小丑突然拍了拍手，发出的声响吓得他一激灵，再看过去，苏漾已经被人群挡住了。

小丑继续鼓掌，似乎在赞赏对方的说法，嘴里吐出的话却十分讽刺，“离开，当然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了。”

女生面露惊恐，小丑却不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嘴角突然用力咧开，“这班列车叫做地狱号，所有搭乘的客人都是罪人，仍旧活着，甚至生活得很好的罪人，贪婪，欲望，你们犯过各种各样的罪，比如你。”

虽然只指了个大致方向，但看瘦小男人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就能猜到小丑说的是谁了，挨着他坐的一男一女赶紧起身站起来。

“还记得雨夜里被你开车撞死的那个小女孩吗？砰地一声，血花炸开，嘎嘎嘎多美妙啊，我最喜欢鲜血的味道了，尤其是小孩子的血，又香又甜，还带着股奶味，一口气能喝上两大杯，啊突然又开始馋了。”

小丑转着眼珠，巡视般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中年妇女怀里抱着的，正睡得香甜的小婴儿身上，舔了舔唇瓣，十分垂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