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书的寒门背景,还有他老好人一样唯唯诺诺的外在形象实在是很有迷惑性,许多人都觉得,这个新上位的二品尚书是个软柿子,包括好不容易才又混成侍郎的徐老头。
沈尚书上位的时候,徐侍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然后他发现,这位沈尚书虽然脾气不错,但他业务上不含糊啊,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这家伙是在忒爱抓业务了,徐老头年纪不小,到工部时间不长,业务不算熟练,时间不长,就被这个新来的沈尚书给搞得疲惫不堪,真是苦不堪言。
之前岭南循州牧告状的疏浚一事,徐侍郎答应尽快彻查给太子一个明白的交代,结果他拿出来的东西,别说送到太子面前,就新尚书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东宫和沈尚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沈尚书表面上温和,但落到具体事上,那是绝不肯妥协,徐老头怕啊!
他不怕别的,就怕工部这摊事儿真把自己给牵下去,因此徐老头为了摘清自己真是拼了老命了,他带着手底下的一个郎中和两个主事,接连几日都住在衙门里,将几年的工程记录都翻了一遍。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什么人情不人情,保住自己是要紧。
徐老头其实很明白,这回他是要被东宫和新尚书当枪使了,但他能怎么办?一点办法都没有啊!人家掐着他的脖子呢!
太子妃上朝第一日就说过,这事儿要是搞不清楚,他这个侍郎连引咎辞职的机会都不会有。
徐侍郎结结实实的忙碌了许多天,之后终于交了一份像样的证据,到了东宫手里。
“呵!”上官静一看那份报告就乐了:“循州牧的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循州阳江已经连续三年没有进行疏浚了,今年雨水大,循州牧怕出事,连续往工部催了几次,才催来了款子。然而循州阳江疏浚,总共雇佣民夫152天,每日用工7000人,工部拨款却只有不到两万两,付民工的工资都不够,循州牧东拼西凑,好歹赶着雨季前先将河道清理了,然而堤坝到现在都还没钱加固。可你们看看工部的记录。”
工部记录与循州牧上报相差巨大。根据工部的工程记录,阳江疏浚工程从今年二月开始动工,工期倒是与循州牧所报相同。
只是工部说每日用工量只有两千余人,只有循州牧所报人数的三分之一,拨款反倒比循州牧所报的两万两多了些。
“两千人怎么够。”老刑官王尚书拿到传阅的文件,只扫了一眼就开始摇头:“工程上我是外行,但也清楚,阳江疏浚这么大的工程,日用工量绝对不止两千。不如这事儿移交我们刑部吧?与之前的亏空案并案调查。”
“其实徐侍郎那边,基本已经查清楚了。”沈尚书还是那副老实人一板一眼的模样:“循州阳江两岸有好几个大田庄属于当地豪族,所占土地已经到了江岸,循州牧想要疏浚,须得斥毁沿江田荡,这可得罪了循州几个大世族,可不是被人百般为难?”
“按大周律,江湖两岸土地不许私自买卖,”王尚书立刻答道:“谁给他们的胆子在沿江地带私占田土?而且是哪家这么大本事,竟然连州牧都啃不动他们。”
“尚书大人猜是哪家?”沈尚书抬眼扫了坐在不远处的陈齐禹一眼:“不是旁人,正是太常卿崔大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