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酒馆内。
“可是现在大厅的桌椅板凳连同门窗牌匾都被破坏了,这可怎么做生意啊……”娇花嘴里抱怨着,眼神不停地瞅瞅两个少年。
峙卜一一言不发,银月瞅着他那一副呆呆的样子,前在他头顶轻轻给了一巴掌。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吗?在下可是这家酒馆的创始人……”北斗星对娇花说道,“你找人把二楼厨房的炉灶下第二个柜子打开,在左手边放置的酒坛子下面有块案板,下面压着最开始的酒馆牌匾,拿出来重新用就是咯……”
说了半天,没人理会。
北斗星再次看向几人,发现银月早已拉着峙卜一溜了,只有老板娇花瞪着他。
娇花呵斥,道:“指挥谁呢?现在的伙计只有你们三个,他们俩跑了,你去弄啊!”
“……”北斗星无语,只得老老实实打扫卫生。
劳累之余,仰头看着天空,感叹,堂堂死神,落魄成人,竟然惨到如此境地。实在是荒唐!
不久后,娇花前来检查,发现酒馆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她都没想到堂堂猎人干起杂役活儿来也能这么干净利索,只怕跑腿儿的活也干得不少吧!
结实的木匾被擦去灰尘,露出亮闪闪的三个大字:满园春。
这是北斗星为最初的酒馆取的名字,后来几经更迭,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一个身背长剑的男人来到酒馆门口,仰头望着新挂去的牌匾,夸赞道:“好名字。”
北斗星从梯子爬下来,站在男人身边,欣慰地点点头。
丝缕妖气漂浮在空气里,北斗星使劲嗅了嗅,那气息又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搞不清楚是刚才的错觉还是鼻子又不好使了。
老板娇花出门迎客,热情地把男人拉进屋里,问:“客官好,吃酒、赏曲还是住店呀?”
“赏曲。”男人往娇花手里掷下一把碎金子,闪闪亮亮。
娇花捧着手里金灿灿的碎金子挪不开眼,随口一问,“客官贵姓?小店作下登记。”
男人仰面一笑,道:“苍落。”
“好叻!”
娇花把金子揣进兜里,未觉得这名字有丝毫的不妥,但只要她稍微细心留意,就会发现酒馆们口的告示,贴着张来自猎人馆的逮捕令,逮捕的对象四个大字清清楚楚:傀灵苍落。
娇花摇着扇子招呼着,“荷花!有客人啦!”
被唤作荷花的女子从二楼的扶梯口下来,手拿一把簪了羽毛的折扇,掩面含笑,她可是娇花的摇钱树,许多客人来到酒馆都是为了她那副天生的好嗓子,她也因此赚到不少钱。
可荷花的日子依然过得很不好,她的大部分钱都被哥哥拿走了,每个月什么都不留给她,胭脂水粉都是蹭老板娇花的。
她明明是个很努力的人,可为什么她还是过得如此辛苦。
听见老板娘的招呼,荷花立刻收起了满面愁容,从二楼的房间走出来,迈着轻盈的碎步子来到苍落身边,很难得的,苍落深深望了她一眼。
此时,银月带着峙卜一正在逛街。
走在街道,银月满脸欣喜买糖葫芦,买冰棒,买甜辣鸭脖子,买盐汽水……峙卜一只是默默付钱,慢悠悠跟在其后,看着街人来人往的风景。
银月怀里抱着一堆零食,这些却堵不住她的嘴。她有十万八千个问题等着问峙卜一,第一个开口的问题是:“你的手臂,能变成冰刀的那个样子的,是什么武器?就那么突然像从你身长出来的一样,所有厉害的猎人都有吗?”
峙卜一对每个问题都会一一回答,道:“幸运的,就会有。那不是冰刀,原本是傀灵刀霜棱的臂膀,师傅利用最后的死神之力杀了它,只有运气好的顶级猎人才能有幸得到。”
“哇哦……”银月有些讽刺,说道:“你师傅还有这本事呢!那他怎么不装在自己身?”
“他是死神,他装不了。”
“哦……你要是不这么说,谁能知道呢?他看去真的年纪很小哎,而且什么也不会,完全就是普通人的样子呀。他真的是神哦?那他怎么没有庙呢?”
“哪里有人会给死神建庙的?”
“……也是……看去,你俩一点儿也不熟哎……”
“不熟?还好吧。”峙卜一想说自己被唤醒还没有多长时间,可解释起来又太复杂,便放弃了。
“哦……”银月吮着嘴里的冰棒,后知后觉,半天才回头质问,道:“峙卜一,你哪来的钱?”
峙卜一回答得老实,说:“师傅身的。”
“哦,哦,原来你们有钱!”
“有应该是有,只不过应该没有你两年半的加班工钱那么多……”
“哎……那可能也是吧。
”
两人对话时,忽然身边一女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形态妖媚得很,一身妖气冲天,身边跟着一群身背打野刀的壮汉,凶神恶煞。看这气势,正是从荒漠而来。
峙卜一立刻警觉地拉过银月的肩膀,行步之间,与那女子对视。
女子原本妖娆离乱的眼神在那一刻凝聚起来,带着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
银月近距离观察着峙卜一,面具下面的半张脸白白嫩嫩,毛孔都看得清楚,又瞥一眼还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修长、干净又好看。少女的内心不禁像极了小鹿乱撞蹦蹦跳,脸颊如火烧一般。
峙卜一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病了?”
“没……没有!”银月尴尬地笑笑,心想提一嘴八卦,好岔开话题,说:“你俩认识哦?”
“不认识。”峙卜一诚实地回答。
银月更尴尬了,“那你俩的眼神……呵……呵呵……不对劲哦!”
峙卜一十分淡然,解释道:“那女人是傀灵。”
“啊!”银月瞪大了眼睛,“那……那你不捉她!”
峙卜一回答得十分简捷,道:“不捉。”
“哦……”银月小声回答着,回头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感叹道:“还有这么好看的傀灵哦,我以为都是些丑陋的八爪鱼哩!”
正说着话呢,银月二人被几个官兵模样的猎人推到街边,银月气愤地龇牙咧嘴。但见这帮人为队伍尽头的一辆坦车开路。
从京都远道而来的猎人队伍很受边境之城人民的欢迎,毕竟他们的大英雄零门颚白后来成为了整个王朝的统治者,也住在京都里。而且,听说这次来的京都猎队里的大队长,正是白帝的儿子,零门听风。
银月被挤在人潮里,听见人们纷纷议论着那个名字,微微呆滞起来。
京都猎队也与在荒漠时不同,在安全的城市里,三队长修奕把坦车的车窗玻璃都放下,平时一脸严肃的她此时也对人们微笑致意。
繁星与春芽则换了热情的热辣短裙,头发扎满了鲜花和带子,站在坦车里跟人们打招呼。漂亮俏皮的活泼样子惹得人群里响起阵阵欢呼声。
听风与虫鸣则骑着马,走在坦车前方。
虫鸣一边微笑地对人群挥手,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零门听风,却见听风还是如常日一样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就这样,银月一眼便认出了骑在白马的听风。长大后的样子嘛,跟她想象的也差不多。
童年的重重回忆再现,如今他已经成功继承了父亲的姓氏,安心地准备成为笠后的接班人了吧。
峙卜一伸出手,学着银月往常的样子使劲儿拍了下她的脑袋,问道:“你们认识哦?”
银月无言。
苍落在酒馆豪掷千金,独自包下荷花包了一个月,要求日夜相伴,谁也不能去干扰。
雅致的内阁里,粉红色的纱幔遮窗,柔和的光线漏进来,洒在荷花身前古朴的琴,也映在苍落银色的眼眸中。
一首曲完,两人对坐,荷花问苍落:“你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来酒馆,却不喝酒的男人。”
苍落说:“你这句话可能是个病句。”
“为什么?”荷花问道。
“酒馆,却眷养歌姬卖唱,可见不是什么正经酒馆。”苍落举起袖子,饮下一杯茶。
荷花笑起来,道:“男人,来到酒馆却不喝酒,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男人吧!”
“哈哈哈!”苍落大笑,道:“荷花姑娘说的有道理。”
二人日夜相伴,从未逾矩,为了及时讨要茶钱和防止出现意外,老板娘娇花每隔三日门送壶清酒和点心。
等到第十日的时候,苍落忽然问荷花,说:“姑娘可有什么理想?”
荷花回答:“赚到够多的钱,离开满园春,去街对面开一家大酒馆,把娇花的脸气绿!”
“哈哈哈好理想,就这么干。”苍落笑着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盘里的追缉令直映荷花的眼帘,傀灵苍落……她面前的男子,也叫苍落。
“哈哈哈”荷花也笑。
她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不动声色将茶盘里的追缉令揉成一团丢到了地。面前的男子说话的音色让人着迷,又长了那样一副斯文儒雅的精致面孔,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吞人血肉的怪物,怪物……她见过的。
只怕是对方只是单纯地来到酒馆放松身心,自己又何必……
怅然若失间,苍落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他靠近了她的身体,她的脖子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温热的气息流淌……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今日是老板门收钱的日子,每隔三日娇花·都会亲自登门,荷花前开门,未见娇花,只见到了端来酒菜的银月。
“老板有事,今日我来!”银月笑嘻嘻。
荷花接过酒菜,道:“她能有什么事,又去赌馆了吧。”
银月抛给她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站在门口,想叫金主出来送银子,却不知该怎么合时宜地开口。正想着,屋里的苍落已经起身过来了,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黄金递给她,道:“后面的日子,今日一起付了吧。”
银月如释重负,学着娇花的样子笑嘻嘻接过金子,连声答谢,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苍落的手。
就这一瞬间,银月的大脑恍然空白了片刻,月魔春割在银月体内醒来,银月能感受到那股突然间放大苏醒的神秘力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月魔以神明的姿态俯视了苍落,在确认不构成威胁后便消失了,就像在银月的大脑里突然关了房门,把外界的所有人都闭之门外。
还好还好……银月送了口气。
苍落却久久回不过神来,活了那么久,他竟然第一次见到这样强大可怕的力量,对方体内的傀灵之力如山海般压迫而来,在那位大人的面前,他竟如同蝼蚁,仓皇中只能僵硬着愣在原地。
要知道,许多傀灵都是这么隐藏了自己的力量,选择与人类一同生活的,他们只在深夜或僻静处偷袭落单的人类以满足自己的生存食欲。若不是猎人馆高等的猎人用灵盘探查,只怕是难以发现。
待荷花送走了银月,苍落才告诫道:“以后离银月远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单独与她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