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精仓惶逃进山林深处,小蛇立在江芜肩头,朝老虎屁股龇牙,狐假虎威,说的就是它了。
下一秒江芜被石头绊倒跌了个跤,小蛇也立不稳,倒栽葱摔进江芜衣服,一路滑到他下腹,落在裤子边缘。
小蛇晕头转向爬起身,游进江芜衣兜,郁闷地甩了下尾巴,小鸟明明很厉害,为什么非要装弱鸡呢?
段溪叶一行已经将村子探索了一圈,他们也遇到趴在水沟的醉汉,段溪叶还想上前问问情况,丁嘉平拦住了他。
“他的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丁嘉平说。
隔着水沟边湿软的泥地,段溪叶并起两指摸了摸醉汉的侧颈,几秒后确定,男人已经死亡。
季迟雨呼吸一窒,紧了紧手里的匕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他身上没有伤痕,应该只是醉酒失足,滑进水沟窒息而死。这片区域比较偏僻,没人发现也很正常。”丁嘉平对这具尸体的态度很冷漠,此刻他有更在意的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季迟雨手心冒出冷汗,侧耳听了片刻:“什么声音?可以形容一下吗?”
她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遥远的狗吠声,彼此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丁嘉平将目光投向水泥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用的词是“东西”。
季迟雨浑身像浸在凉水里,为了给自己打气,她自言自语地猜测:“是不是江芜回来了?可能是他的脚步声。”
“不是。”段溪叶走到路边,捡起一块板砖掂了掂,“是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季迟雨也能听到了,她干涩地咽了口口水:“那,我们不跑吗?”
段溪叶将抓着板砖的手背到身后,望着从黑暗中缓缓滑来的轮椅老人,轻声道:“你记不记得鬼是怎么上李大宝身的?”
季迟雨恍然,民间传说里,鬼把脚塞到人的脚后跟下就能上人的身,李大宝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季迟雨脚后跟死死黏住地面,不敢再露出一点缝隙,她看着神色木然的老人推着轮椅越来越近,嗓子发紧,身上也越来越冷,丁嘉平和段溪叶岿然不动,她也硬生生忍住扭头就跑的冲动。
老人推着轮椅经过了他们身边,段溪叶注意到他瘦得像一截枯木,全身都散发出腐朽的气息,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和“李大宝”如出一辙的死寂。
季迟雨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回避,段溪叶却始终紧盯老人,直到辘辘的滚轮声远去。
老人无视了他们,径直将自己推到了远处一户破旧的砖瓦房门口,抬手一下一下地叩门。
“笃、笃、笃。”
老人坐在轮椅上,重复叩门的动作,门里始终安安静静,一丁点声响都没有,霜白的月光下没有人看到他的影子,缓缓后退的三个人都感觉到身上的手机震了震。
季迟雨没敢拿,丁嘉平则若有所思,只有段溪叶艺高人胆大,直接取出那部银色手机,划开屏保——一张雪橇犬拉着车在茫茫雪地奔跑的照片。
【乐园】更新了【任务】,原本只有两条:
【主线任务1:存活七天(0/7)】
【主线任务2:探寻生眠村的秘密(10%)】
【秘密①:夜晚不要离开村子,会碰到厉鬼!】
现在多了一条:
【支线任务1: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完成度:10%】
段溪叶将任务名称念出,三人对视一眼,又一齐望向轮椅老人。老人张开嘴,声音嘶哑地呼唤:“儿啊,开门啊。”
果然,如字面意思,老人是回村找儿子的。
他们不由将其与“李大宝”对比,两个鬼似乎能找到一些共同点了,会是回家吗?会是被亲人伤害过,变成鬼回来复仇吗?还是即使受过伤,也仍思念着亲人?
丁嘉平摸了摸手机冰凉的外壳,举目望了眼黑暗中的村落,村外遇到的少妇与男童又是哪家的怨魂呢?
老人敲了许久的门,门里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一道尖利的女音含着怒气砸向了老人:“每晚来每晚来,你儿子天天出去喝酒,早晚有一天死外头!”
段溪叶诧异地抬眉,和丁嘉平对视一眼。丁嘉平点了点头,恐怕水沟里那具尸体就是这老人的儿子了。
老人声音一停,上半身前倾,扒着破旧木门的门缝往里看:“招娣啊,好好跟建军过日子啊,婷婷上学的钱攒够了吧,不能让她走我们的老路啊。”
听到老人关心的话语,那道女音怒意却更盛,一旁的红砖矮墙上泼下一盆腥臭浑浊的液体:“死老头子,你早死了八百年了,婷婷没学上还不是你没用,才上五十人就瘫了,白吃白喝那么多年,还有脸回来,快滚……做了鬼了还是个废物!你这样让婷婷怎么抬得起头!”
老人被液体溅了半边身子,却根本不在乎那股刺鼻的腥臭味,只睁大那双空洞的眼睛沙哑地说:“不给婷婷添麻烦,不给婷婷添麻烦……”他一边重复着,一边从怀里抽出几张钞票,从门缝下塞了进去。
门里的人抽走了钞票,再也没有说话。
老人望着门板发了会儿呆,推着轮椅走远了。
季迟雨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为什么她觉得村子里遇到的鬼都这么可怜,姐姐和老人的要求都那么卑微,仅仅是想吃个鸡蛋、看一看孩子。
虽然触发了支线任务,段溪叶没想着追上老人去完成,他没忘了此行目的,他们得找到江芜。
这个傻瓜到底去哪儿了?
他们正面对上了“李大宝”,却没有触发“李大宝”的支线任务,是江芜触发了吗?
至今出现在村子里的鬼都没有伤人,希望江芜也平安无事。
像是在回应他心中所想,凌乱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顶着一张脏兮兮花脸的江芜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下和段溪叶撞了个满怀,捂住鼻子低低地呼了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