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泪如滚珠,划过双颊:“老爷去了,我活着也是睁着眼过日子罢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琼姐儿。”
“所以大嫂更应该保重身体。琼姐儿和宁姐儿同岁,明年都是要及笄的,将来议亲,大嫂还要亲自挑选女婿才能放心不是?”
“弟妹说的句句在理,是我一时想不开。是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老爷,不怪母亲恼我。”说完又忍不住地拿帕子揩泪。
卢氏听这话说的古怪。正待细问,彩环声音在门外响起:“太太,老爷找你有事。”
李氏原本也不欲深谈,情绪上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此时正有点后悔,于是道:“弟妹先去忙,我这身体,也帮不上忙,老爷的丧礼,就麻烦弟妹了。”
卢氏素来豪爽,也不推让:“大嫂放心,好好歇息,我定把大伯的丧礼办得体面风光。”
李氏吩咐秦妈妈:“你送弟妹出去吧。”
卢氏连道不用,让秦妈妈好好照看李氏,便退出了清水阁。
待走到凝晖堂正中假山,孙宁迎面走来,她见卢氏眉头紧皱,行色匆匆,便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卢氏跟她讲了李氏要白绫殉夫的事,又把朱氏等众女眷的言行复述了一遍,最后道:“你大伯母的事怕没那么简单,那朱氏虽是个破落户,但在大伯出殡日公然去为难你大伯母,若说没有内情,我不信。”
孙宁点头附和:“我也这么觉得,大伯刚去世,丧礼还没完她就上赶着来挤兑大伯母,一来情理上说不通,难道她不怕别人说她行事不德?二来,爹爹与大伯感情深厚,有人欺负大伯母,必不会袖手旁观,那朱氏哪来的胆子?”
“宁儿分析得很对。我现在赶着去见你父亲,这件事情我们暂且按下,等大伯出完殡,我们再理内宅纷争。”卢氏关键时刻还是很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京师冬天,日渐寒冷。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申太夫人自那日病倒后,一直缠绵病榻,太医一个接一个瞧,都说老太太伤心思虑太过,不益养病。
李氏一直推说身体不适,也不去寿安堂请安照顾。
卢氏一边要主持伯府中馈,一边又要延医请药,照顾老太太,直忙得嘴角生疮,上火不止。
允良守孝在家,没一日不去老太太处照料。
奈何老太太病情反复,没个准信,允良为此天天焦心不已。
一日二房老夫人来探望申太夫人,说起东京有一处寺庙特别灵验,不妨去拜拜,点个长明灯,给太夫人冲冲喜也好。
卢氏此时病急乱投医,哪有不答应的。
拜佛回来,卢氏便跟允良商量:“慈安寺主持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们要不施粥行善,给母亲积积福德,说不定,母亲病就好了。”
允良想了想,说:“今年东京大雪,犹胜往年,圣上体恤幼老,下令于东、西、南、北福田院,除定额外,收养老幼生病的贫苦人家和乞丐,供养到第二年开春。京师权贵众多,不比江宁,行善施粥,排场太大,我刚蒙圣恩袭爵,多少双眼睛盯着,母亲让我们不要做出头鸟。我听说各部官员世家,但凡家里有点底的,听到圣旨,都去了福田院捐款,我们就用母亲的名义去捐,当为母亲积德。”
卢氏觉得允良说的在理:“是我没想周全。”转头又抱怨,”哎,来了东京真是麻烦,连行善积德都怕人说。还不如在江宁活的自在。”
允良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化成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