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他在心底无声哀叹了这么一句,扬鞭正要从高高的堤岸上俯冲下去,就在这时,却见西北方向滚滚而来一队快马骑士,定睛一瞅,原来是赵老二他们又原路返回来了……
“何蓟,对岸那个头戴五彩雉羽盔缨、脖围白色折返顿项的擐甲将军,会不会就是郭贼药师?”
白发苍苍的步帅何灌亲自带队追击常胜军的残兵败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孰料却梦断大河一侧。
“阿爷,管他是不是,宁可错杀,不可错过啊!”
何蓟嘴里说着,抬手从背上摘下一张乌黑发亮的生漆硬弓,径直给老父亲递了过去。
这是一张用大牛角精制而成的马蝗面弓,威力大,射程远,若是配合破甲锥箭簇使用的话,可以在有效射程内轻松射穿盔铠等物。
何灌可是北宋末年闻名遐迩的神射手,他要是出手狙击某个目标,估计没有多少悬念……
“渠帅!”
赵鹤寿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在他身后紧跟着百余骑常胜军的弟兄。
他们方才打马如飞往西北方向疾驰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前面满坑满谷全是身着暗红甲胄的宋军,正排山倒海一般朝他们横扫过来,别说是百余骑士,就算是苍蝇都难飞过去。
“赵老二,你只是领着兄弟们先行探路,不会真的弃我而去,对吧?”
郭药师惨然一笑,可能是情绪过于激动了,说完之后,竟然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咳起来还没完没了。
两个亲随马弁就在主将左右两侧,见此情景,好像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样子完全视若无睹。
赵鹤寿感觉他们三人有些怪异,本来大家商量好了的事儿,他却在最后一刻莫名其妙地犹豫起来。
“赵佐官!”
就在这时,身后的骑士队伍里突然有人暴喝道:“甭和姓郭的客气了,要不是他,大家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杀了他,就当重新归顺南朝的见面礼和投名状!”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余骑士全都怒不可遏地吼叫起来:杀了郭贼!重归南朝!
“兄弟们去而复返,原来是想要我郭某的项上人头,哈哈哈……”
郭药师一阵剧烈咳嗽之后,不光是面色苍白,声音沙哑,嘴角也开始一点一点往外渗血,甚至连笑声听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
赵鹤寿神色一紧,急声问道:“渠帅!你这是怎么了?”
他忍不住催马上前仔细观瞧,这才发现郭药师左胸口处中了一箭,从后背一直贯穿至前胸,胸甲外面露出半截暗红色的破甲锥箭簇,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估计距离不会太远了。
“渠帅!”
赵鹤寿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在他的印象中,郭老大可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汉,几曾见过眼前这种垂死挣扎的窝囊样子?
“妇人之仁!”
就在赵鹤寿暗自抹眼泪的当口,身后有两名彪悍骑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突然挥舞着利斧向郭药师砍去!
赵鹤寿还没反应过来,郭药师的两名亲随马弁已经举刀架住了对方的利斧。
“兄弟们!郭某先行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郭药师纵声大笑之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佩剑,猛地往脖子上横拉了一下,立时鲜血飞溅,一头栽倒马下!
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冲上前去抢割郭老大的头颅。可惜他们全都晚了一步,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被渠帅的一腔热血溅了满头满脸的赵鹤寿,毫不客气地挥刀斩下了他的首级……
“刺郭贼药师者,常胜军先锋佐官赵鹤寿是也!”
郭药师自戡殒命没多久,辛康宗便率领数千步骑大军赶到破釜坝了。
赵鹤寿这个浑身是血的血人,手里高举着郭药师血淋淋的头颅,疯狂奔跑着向南军最高长官投诚,在他身后紧跟着百余名丢盔弃甲的常胜军骑士。
“尔贼着实该死,胆敢坏吾大事!”
岂料辛康宗看到郭药师的头颅,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下令将俘虏全部射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