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个小时的路程,徐闻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分钟和杜博文聊了几句天以外,其他时间都是在沉默中度过的。
当然,中间杜博文也感到尴尬,但可能因为嘴笨,所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崩出个鸟屁来。
为了缓解尴尬,徐闻把收音机打开了,两人一路从怀旧金曲听到了黑猪养殖的致富密码,在马上要到黑猪产后护理的环节时,汽车总算驶入了江城地面。
徐闻如释重负地把收音机关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老小区外。
因为下过雨,路面都是积水,他干脆送佛送到西,把车开到了楼栋门口。
杜博文就算再不会说话,这时还是礼貌性地道谢,而且可能因为回到家的原因,他身上那股想死的气质也减弱了许多,精神头恢复了正常。
他下车了。
徐闻启动车子要走,视线瞥到一个爆炸头穿着整套睡衣的胖女人从楼梯上下来,看见杜博文便惊讶大喊:
“小杜啊,你这样躲着是不行的啊,欠我两个月房租了,你要交钱的呀!当初我看你年轻人不容易,房租还特意少要了200块,你不兴让阿姨吃亏的呀”
中年女人满嘴仁义,但嗓门喊得冲天,附近路过的人都听到了。
不多时,几个和她同款的大妈就已经聚拢过来,手里扇着初夏的蒲扇,指指点点哎哎哟哟。
徐闻光在旁边听一听,耳朵都快爆炸了,杜博文夹在人群里,更是臊得满脸通红,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闻知道他的遭遇,料想他身上肯定拿不出超过100块钱,要不然也不至于被逼到想跳河。
他一向不是个“滥好人”,但面对这种场景,哪怕陌生人都做不到视若无睹,更何况他们互知姓名,也勉强算认识了。
他最后还是下车,问清徐闻欠了多少房租后,一次性给那胖墩儿婆娘付清了。
“房子里有要紧东西吗?”徐闻问。
“有我的电脑!”
“你上去收拾收拾,把有用的东西都拿下来,没用的就扔了吧!我在下面等你!”
杜博文已经不觉得难为情了,毕竟刚才那阵势都挺过来,没有当场撞墙。
他点点头,上去了,没过半个小时就拎着一个破烂的行李箱下来,除此之外没别的东西。
徐闻把后备箱打开,让他把箱子和行李都放进去,又重新让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子开出小区,往嘉宁苑的方向走。
沉闷了好一会儿,杜博文才低着头道:“徐哥,这些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徐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杜博文是那种典型的清高型知识分子,不善言辞,不懂人情,为了理想可以天天泡面咸菜,但欠人一分钱能把他难死。
这种人,你拿着自己的施舍和好意当谈资,无异于把他的尊严丢在地上当鱼泡踩着玩。
徐闻其实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最容易在这种人身上发生。
但现在
好像自己一时冲动下,又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车子最后还是开回了嘉宁苑的地下车库,停在了他的车位上。
“那个徐哥,我”
“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就安心住着,什么都别想。工作慢慢找,钱的事也不着急,咱们既然能遇上就是缘分,以后就是哥儿们了,别想那么多,明白吗?”
杜博文的表情难得有了些起伏,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又觉得有点矫情,强行忍住了。
徐闻却没有受到一点感触,而是心里叹气:当了一辈子顶流,这说场面话的工夫都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两人上楼,把杜博文安排在次卧住下。
虽然话说得好听,但住了四五年的房子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是让徐闻从头发丝到蛋蛋毛,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适应。
等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洒洒水声,他有点后悔了。
这场景,这画面,怎么也应该是个女人在里面啊,弄个老爷们儿算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他满肚子无语。
午饭的点已经过去了,他也懒得做饭,叫了外卖。
吃过饭,杜博文主动收拾,徐闻也不客气,直接回房间睡觉去了。
接下来两天,两人在一个屋檐下很快度过了尴尬期,毕竟都是男人,即便性格上有不合的地方,但还是很快熟悉了起来。
当然,这还得感谢张楚生。
这货知道徐闻偷偷请假出去潇洒了一个礼拜后,中途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骂他不讲义气,然后在他回家的当天晚上,就招呼他出去吃饭,扬言要宰他一顿。
徐闻当然是没法拒绝,但又不好独去,顺便把杜博文也带着。
初夏的烧烤摊上,张楚生憋了一肚子脏话想教训徐闻,最后都化作人生导师的至理名言冲杜博文去了,左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右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把杜博文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三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张楚生口无遮拦先是把女朋友数落了一遍,又痛骂娱乐周刊主编郑薇,那是相当的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