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爹拿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下说道:“我这是不准备吃嘛。”碗里出现了一个荷包蛋,郑老爹指着荷包蛋说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在碗底给我藏了蛋。” 说着,瞥了女儿一眼,忍不住吐槽道:“郑水灵,你以为我是你呀,要是面里面没有蛋就一整天不痛快。” “这跟面里面有没有蛋没关系,我纯粹只觉得不能少了那种惊喜而已。”水灵嘟着嘴狡辩道。 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你这样的惊喜了,刚刚平复起来的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 她伸手悄悄的擦了擦眼角,郑老爹一边吃面一边说:“你别伤心,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遭的,只不过早和晚而已,爹去找你娘,然后一起保护你,再然后给你安置一下下辈子的幸福生活,下辈子爹再也不想你跟我过苦日子,我还要跟你娘一起照顾你。” “可是我一直都不是个听话的女儿。”水灵声音颤抖的说道。 李晏过来揽住她,无声的安慰着。 “呵呵。”郑东泰笑:“我要你那么听话干嘛,我每天被你气一气,平静的生活才会有滋有味,不然我哪里生活下去的勇气。” 他喝了一口面汤继续说道:“水灵啊,我跟你们交代一下,我走之后一切从简,我不需要任何人上门来祭拜,你们也不需要跟我大操大办,你们找几个人把我抬上山就行,我只要跟你娘在一起,万事足矣。”说着,嘴角边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看了看旁边的牌位,烟气里似乎看到那个女子的绝美模样,她正朝自己露出恬淡而娴静的笑容,喃喃自语的叫了一声:“如霜。” 他把手中的碗递给李晏,按了按额头说道:“行了,你们出去吧,我累了,等我睡好了就叫你们。”说着,就闭上了双眼。 水灵问李晏:“晏哥,我去给爹拿件衣服过来,他这样睡在小屋里会着凉的。” 李晏听着岳父浅浅低低的呼吸声点点头说道:“好。” 水灵刚刚出门,只听见“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好像倒了下来。回头一看,正是爹平时用的拐杖。 今夜非常寂静,拐杖倒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爹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像真睡着了一样。 她鬼使神差般的转过身,正在捡拐杖李晏回头看她,叫道:“水灵。” 水灵看了他一眼,又看着睡着的爹爹,双膝一软缓缓跪下,凄凉的叫了一声:“爹。”泪如雨下。 “爹。”李晏见状也连忙跪倒在一旁,一向坚强的他伤心欲绝泪流满面。 亦日,封缜从镇子上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他回来的很早,天刚刚亮,鸡也才叫了三遍。 马车一停住,他就从车上跳下来直奔水灵的家而来,看着门口飘动的白幡,呆了一呆,脚迈不动步子。 他以为他来的很早,谁知道终就是迟了一步,那个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老人终就没有支撑到他的到来。 “郑老爹。” 他发自内心的叫了一声,人跑到屋子,看着灵堂上的水灵和李晏,哭的不能自己。 “水灵,对不起,我来迟了。” 身穿白衣,眼睛红肿的水灵摇了摇头:“你没有迟,我爹太想走了。”一夜不见,她已经憔悴不少,像个被抽走灵魂的娃娃,木木的,呆呆的让人怜惜。 封缜见她的模样十分心疼:“水灵,你要保重你自己。” 水灵点头,朝他露出一个虚弱微笑:“放心吧,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淌眼抹泪,她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却更让人担扰不已。 郑家在灵水村没有沾亲带故的亲戚,村子里的人听说此事都自动自发的前来祭拜,却也有好事者提醒李家母:“郑家没有男丁,送郑东泰上山的任务怕就要落在李晏头上了,李晏不是门女婿,这样怕不合适。” 这话提醒了李家母,本来看着郑东泰已故去的份上,她对水灵生出几分同情,一下子又雨打风吹去。 她也不想当着郑东泰的面把这事情闹开,就拉了李晏到了没人的地方说了这件事情。 “我绝不对允许你送郑东泰上山。” “我是他女婿。” “但你不是他儿子。”李家母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那个郑水灵想办法把他爹弄上山,反正你不许送他上去,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又来这一套。 李晏无可奈何的闭了眼说道:“娘,我已经成亲了,水灵失去了父亲,我就是唯一的依靠,家里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作主,我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敢!”说着,又准备大声嚷嚷起来。 李晏连忙说道:“娘,你若敢在今天闹事,我们就脱离母子关系,以后你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一听到李晏的威胁,李家母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怒不可遏的吼道:“李晏,你敢,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竟敢为了一个女人不要亲娘,你若这样大逆不道,我就到衙门去告你。” 李晏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在你们大闹之后,岳父当夜就走了,你认为到了衙门之后,这件事情谁更有理。” 李家母一愣,她都忘记了,昨天是她带一大家子来郑家闹得不可开交,郑东泰病情才一下子加重了,然后人就。 一想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就变得心虚气短起来,却还是强行替自己辩解一番:“那是他女儿不争气才惹他生了那么大的气,这还能怪到我头上。” 李晏冷冷的看着自己母亲,他一向知道自己母亲性格非常强势,那也是为了养活他们才把自己变得这样刚强,很多时候,他都十分尊重她。 可是自打水灵跟李家扯上关系以来,她像个泼妇一样无所不用其计的对水灵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之,母亲的形象就在自己心中一落千丈。 他隐隐的从岳父那里知道一点儿上一辈子的恩怨,可这跟他和水灵又有什么关系?她不能这样不明事理的把上一代的锅让水灵背着呀,这样不公平! 李家母在他的注视下心虚气短起来,气势也没有刚刚那样硬气,只是嘴巴还是很硬:“反正你绝不可以像儿子一样送他上山?”说着就拂袖而去,估计又回去跟大女儿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去了。 李晏无力的按了一下额头,难道他就一点儿办法没有吗?让母亲一次一次伤害水灵真的好吗? 以前有岳父保护水灵,以后水灵只有自己保护,他应该拿出自己的手段来,让家里人好好的安静一点。 “晏哥。”穿着白衣的水灵站在院子朝他招手。 李晏走了过去柔声问:“怎么了?” “婆婆来了对吧”水灵朝院子外看了一眼小声音问。 “没事,别理她。”李晏看自己的妻子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怒火心烧,不甚耐烦的说道:“你别管我母亲,一切有我。” 水灵恍惚笑了一下:“哈,怎么能不管呢?她毕竟也是我的婆婆呀,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刚刚跟封缜说了,爹上山的事情让他出把力,还有冯家兄弟,还有秦大夫。”水灵看着他的脸说道:“这样你就不用太辛苦。” 李晏说:“我不会辛苦,所有的事情我都让张本去安排,若是有封缜他们帮忙固然是好,不过一切都得按照我的意思来,我亲自送爹上山。” “可是婆婆。” 李晏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你别管我娘,我自然会说服她。”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等一会儿我回家一趟,这边让封缜先帮忙照看着,你别操心。” “嗯。”水灵点头应道。 “水灵。”李晏看着她温驯的样子,摸着她的脸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像以前一样说给我听。” 水灵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任何话,你去吧。” 她已经失去她此生最坚实的靠山,她要坚强,她要勇敢,也要谨言慎行的为人处事,哪怕这个眼前人是自己的丈夫。 李晏回到家,看见大姐和孙伯常坐在屋子里有说有笑的磕着瓜子,看见一脸严肃冷漠的李晏走进来,哪怕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那威严之势吓得孙伯常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点头哈腰的叫道:“小舅子。” 隔壁走了人,哀乐声不断,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这些人居然还这么悠闲自在的吃吃喝喝,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李晏走过去,看着桌子上的瓜子盘,伸手一扫,咣哐一声,盘子掉在地上,瓜子散落一地,吓得两人噤若寒蝉。 李家父母和妹妹听到声响也跑过来看,看见李晏呆了呆,都不敢走进来。 李晏盯着孙伯常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他心虚气短,直往李薇身后躲的时候才缓缓的说道:“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的房子我已经替你保下来了,你马上离开我们家。” 他开门见山就赶孙伯常走,孙伯常自然不愿意,他看了李薇一眼腆着一张脸说道:“小舅子,你看,你姐姐快要生了,她也需要人伺候,要不,等他生了之后我们再离开。” 这人还直是不要脸至极,若是可以,他真想拿一个把刀割开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哪怕他说的天花乱坠,李晏这次可不会再跟他打马虎眼,冷冷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必操心,若是大姐愿意跟你回去,你在你们村子里可靠的婆子照顾大姐,直到大姐生了孩子为止。” “那怎么成,那是要花钱的。”孙伯常想也不想的拒绝道,说着他向李薇使了一下眼色。 反正一句话,他不想回去,回去哪有现在的日子好啊!有地方睡,有人伺候吃喝,凡事都不让他操心,这样的地方他可以过一辈子。 李薇连忙说道:“阿晏,伯常说得对,不应该花钱的地方我们就不要乱花钱,反正等水灵家的事情办完之后,她也就没有什么大事需要操心,到时候让她过来全心全意照顾我也一样的,自家人总比外来人要细心些。” 李家母也在旁边插话道:“对呀,对呀。” 李晏望了母亲一眼,那冷冽的目光让李家母吓的不敢再说话。 李薇本想着说郑水灵一句好话,让李晏同意让他媳妇当牛做马的伺候她,谁知道把李晏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到自家大姐这如意算盘打的这么精,岳父刚走,她就让水灵过来照顾她,这是明显欺负她没有依靠。 他一定要这两个人离开,免得以后夜长梦多。 李晏冷冷的说道:“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告诉你们需要离开,你们若是不离开,我自然有法子请你们离开。” “你能有什么法子请我们离开?”孙伯常看了一眼李薇,继续叫嚣道:“她是你姐姐,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李晏一听二话没说拎着他的衣领子往外拖,孙伯常以为李晏要打他,连忙叫道:“阿薇,救我,你这个弟弟要发疯了。” “李晏,你要干什么?”李薇一边喝斥弟弟,一边准备下床拦阻。 李晏指着大姐说道:“我只是跟他说几句话,你别跟着添乱,我怕你听了会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李薇叫道:“伯常为人光明磊落,他的事情从来都有瞒过我,你想说就说,何必假惺惺的顾及我的感受。” 李晏一听,把孙伯常往后一退,又甩进屋子里去。 “唉哟。”孙伯常一个趔趄差点儿跌了个狗吃屎,他一脸恶狠狠的看着李晏,却是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 李晏拉出个凳子慢慢的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情,那我就大声音说出来。”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清了清嗓音继续说道:“我且不论孙伯常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毕竟那也是姐姐知道的事情,不过是姐姐在自作自受罢了。我要说的是你孙伯常在娶我姐姐之前和多人暧昧不清,你也算是一身好本事,竟和一些小姑娘小媳妇的纠缠不清。远的不论,单说说马家那一位,她可是马老爷的小妾,也算是我们的熟人,我若是把这件事情捅给马老爷知道,你觉得你会不会按照村规被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