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下人们顿时雅雀无声。
“咳……确实有点多,”长留世辰见这满满一桌子菜,问向一旁领头的侍女,“水仙,你们庖厨院上这么多菜是要干什么?”
宁安一听,这才认出原来这个眼熟的侍女——她曾是岑宝鸾的贴身丫鬟,后来不知为何被岑宝鸾赶到了庖厨院做事。
水仙虽低着头,语气却很坚定:“回公子,是马总管说不知二小姐口味,便让庖厨院多做些菜样送来。”
确如水仙所说,马伯在接到长留世辰和宁安一起回府,并要共进晚餐时,他当时就慌了。长留世辰的饮食习惯喜好他记得清清楚楚,可岑宁安爱吃什么他是一概不知。且宁安常年没有贴身侍女,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更要命的是,现在宁安刚刚受了重伤,体质又比平常人虚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更是一头雾水。
当庖厨院问他给二小姐做什么菜时,马伯急得跳脚,最后决定让庖厨院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在博取岑二小姐欢心的同时,还能通过观察发现她饮食喜好,以便日后伺候。
岑宁安看着这一桌子的菜,猜出了马伯的心思,脸上露出了冷笑,对着长留世辰嘲讽道:“长留世辰,怪不得岑宝鸾这么想当你的妻子,住大屋,享佳肴,下人们拼尽全力地巴结,过得日子真叫人羡慕。”
“想说什么就说,别用这种语气。”长留世辰坐在桌边,也不举筷,只是盯着宁安。
宁安双肘撑在桌上,两手托腮,愁眉苦脸地说道:“吃了太傅府十几年的残羹冷炙,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庖厨院是会做像样的人饭的。”
此话一出,周围十几个下人各个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曾经轻慢过宁安的,已经是冷汗直流了。
其实整个太傅府从上到下现在无人不怕宁安报复,虽说众人将罪过全部推到了岑宝鸾身上,可他们心里清楚,若是宁安挨个找他们算账,他们一个个全跑不了。
宁安回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一众下人,眼神冷如冰雪,声音也不带一丝温度:“你们不用害怕我会对你们怎么样?我反倒希望你们同以前一样,原来对我是什么态度,现在照旧。常年视我如空气的可以继续无视我;一直嫌弃我的依旧别把我看高到哪里去;对于那些将属于昙花苑的东西装入自己口袋的,看着这紫阳苑里东西,喜欢什么仍然可以随便拿走……我是个守旧的人,不想今日是地上的污泥,明日就被捧上天当了彩云。”
听到这话,下人们一个个扑通跪下,头磕在地上,谁也不敢抬。
岑宁安看他们如此,扬起嘴角笑着对长留世辰说道:“长留世辰,你看到了吗?看明白了吗?”
长留世辰闭目深深呼吸。
从他有记忆时,岑宁安一直躲在昙花苑,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偶尔看到她,她总是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裙,在院子里安静地看天,看风,听鸟叫蝉鸣。
那时他大概四五岁年纪,曾有一次他主动跟她搭话:“喂,你看什么呢?”
岑宁安回头白了他一眼:“小屁孩懂什么,一边儿玩去……”
这是向来骄傲的太傅府小公子长留世辰人生第一次被轻视,可当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小屁孩”时,岑宁安已经拍拍屁股从地上坐起,大步离开了。
没教养的粗鄙丫头。
在长留世辰的记忆中,这个印象一直根深蒂固。他甚至都快忘了这么定义岑宁安的原因。
直到此时此刻,她眼里的神情和那时一模一样,轻视、讥诮、厌恶,还有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