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姐妹讷讷点头,她神色黯然,转身踏上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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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夜半楼后方那有如迷宫一样的院中院,阮红瘦坐在自己房间桌子前,用手帕擦拭着一把长剑,长剑在昏黄灯火之下泛着洁亮的光泽,她每每细心擦拭几下,便张嘴哈一口气,端详片刻继续擦拭。长剑是她善用的兵器之一,但这把剑仅是用来登台献艺,她善舞也最善舞剑。
红瘦舞剑,三丈之内,可闻衣香。
客人们捧场,闻的是她独特的衣香,看的是她超群的舞姿。
“这小白脸真惨,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壮盛才名,这便要身败名裂了吗?”
她前一刻已经听人说过黄昏宴上的那些话,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寸一寸的细细检查剑刃上有没有裂痕,自言自语地说着话:“这小白脸也是没用,如果离骚真是他写的,那柳牧都当面说出这种话了,这分明是主动挑事,这小白脸竟然让这人活着走出了伯爷府,哼……换成是我,早一刀砍过去了,还有那什么师擎,管他是不是背后指使者,一样砍了了事,所以说……我果然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人和事啦,一点也不干脆。”
剑刃上并没有裂痕,她将剑入鞘,提着剑走出房间,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她登台献艺的时间。
与她相同,燕雀楼的羽音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登台献艺,此时人坐在镜台前。
“羽音姐姐……”一个姑娘脚步匆匆地闯进房间,喘着大气说道:“外面有人说,师擎先生早在三年前就弹奏过离骚!”
羽音拈着唇纸的手指微微一僵,她皱皱眉,扭头看向这位姐妹,不假思索说出四个字:“胡说八道!”
她略微想想,目光坚定说道:“我不信!”
然而相信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的人,现在已是越来越多,甚至传来传去风向一变再变,已经有人直接认为离骚这首曲子就是师擎写的,而陈闲则是欺世盗曲之徒。当然也已有人编造出离骚这首曲子为何会落到陈闲的手上这一系列过程,大抵是说师擎当年写出这首曲子,不知为何却并未当众弹奏出来,五个月前谱稿不小心遗失了,那结果自然是陈闲捡到了。
于是大家现在议论的话题,便是陈闲捡到了师擎的离骚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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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暖儿出门打听了一圈,气呼呼地回来将打听到的话转告给了陈闲。
其实陈闲不用出门也或多或少能猜想到外面的形势,虽然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师擎,目前尚不能确定,毕竟这个师擎根本没有露面,但能看出这个幕后之人是早有准备。既是如此,那行事的动作肯定是雷厉风行,也肯定会用最短的时间,把提前编造好的各种谣言最大限度的散播开。
事实上,昨日柳牧刚一说出师擎三年前弹奏过离骚,陈闲当时第一反应便已料想到对方可能是冲着离骚来的,也已多少预想到对方接下来会造成的声势。其实若要反击,陈闲未必想不出方法进行反击,只不过这种为了一首曲子而大张旗鼓的展开明争暗斗,最终不知需要花费多少精力与时间,到头来得到的也不过是证明了一首曲子是自己写的。陈闲会弹奏的曲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比离骚更动听的曲子也有不少,他当日肯同意暖儿把离骚张贴出来,正是因为他不在乎。
当然,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不然他昨晚不会主动提出为湖光书院出力,目前便是冷眼旁观,看这些人能跳多高。
陈闲昨日在伯爷府的水亭之内邀请过二皇子楚乾律,他今早没等多久,楚乾律的马车便已来到了陈府门外,十七八个骑马的带剑侍从跳下马背,簇拥着楚乾律走上门阶,八个侍从留在府门外守着,其余人跟着进了陈家老宅。这些侍从一个个训练有素,素养极高,身高体型也相差不多,连脸上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绝对恭敬与严肃,无论楚乾律行走在府上什么地方,这几人一直保持在二十步以内,其中一个面容冷酷的青年则是寸步不离,这人约莫是楚乾律的心腹之人。
陈闲陪着楚乾律走走停停,楚乾律对于陈家老宅的景致与格局等赞不绝口,时不时提一两句陈闲的祖辈们。
“对了,本王听说昨日黄昏宴上……”
这时候一行人来到园湖水榭,楚乾律将听见的那些谣言说了遍,他最后笑着说道:“如今一曲离骚和三首诗词的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这关系到照生你的名声,若需本王出面解决此事,照生你尽管开口。”
陈闲拱拱手道:“这等小事怎敢劳烦殿下出面。”
楚乾律看他一会儿,目光转向眼前湖面,点点头道:“行,既然照生你心中已有计划,那本王便袖手旁观了。”
他又转回头,问道:“照生你待会儿可有时间?”
“有,殿下有事?”
“一桩琐碎小事而已……”楚乾律指了指身旁那名面容冷酷的侍从,他笑道:“本王这个侍从名叫余徒,是个自小痴迷剑法之人,剑法之高明,本王敢夸下海口,这世上比他强的,绝对不出只手之数。本王听说这苏州城有一名铸剑大师,这一次慕名来到苏州,为的是给本王的这个侍从铸一把好剑,照生可有兴趣随本王散散心?”
这种事陈闲当然很感兴趣,他看了眼那个余徒:“既然这位余兄剑法高明,怎么会没有一把随身佩剑?”
“哦……”楚乾律仰头笑笑,轻描淡写说道:“他原本有一把师承下来的好剑,但毕竟老物件了,前些日意外损毁了。”
“……哦?”陈闲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良久良久,他微笑道:“那便陪殿下散散心,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