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午邀请珠玑主仆来到陈府的人其实正是暖儿,她当时可没想那么多,毕竟人家家里发生过那样的事,何况她如今与白梨花已经算得上一对关系不错的邻里姐妹了,若换成其他人遇上这种事,想来也多半会主动邀请人家进门。这时候远远的望见珠玑竟与霍艳侯同在水榭之内,暖儿才陡然记起自己这几日可还有桩事瞒着霍艳侯,现在,败露的可能性委实不小。
“兴许霍大家已经知道啦……”暖儿郁闷地靠在门洞一侧,急得跺脚:“驸马爷,现在怎么办?”
“我今早与蔡统领说过一切随缘,既然瞒不住,那就顺其自然……”
陈闲收起手中折扇,先一步抬脚走向水榭:“暖儿你不是总想听我弹奏离骚么,走了。”
“咦?驸马爷你要亲自弹奏离骚?”暖儿伸着头往外望,大眼睛尽是期待与惊喜,下一瞬急忙穿过门洞快步跟上陈闲了。
虽然暖儿很想继续瞒住一段时间,也很想继续学习一段时间,可是事已至此,即使她心中有些小郁闷,其实也能想开这个问题。退一步说这几日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受到过一些熏陶与濡染,或者说已经稍稍弥补了这一段成长过程中留下的人生憾事。她这样乐观的一想,莫名有种这几日赚到了的窃喜之感,心情自也顿时欢喜起来。
“驸马爷,等等我啦……”她快步追上来,笑脸灿烂边走边问:“驸马爷你真的要弹奏离骚吗?”
陈闲脚步不停,看她一眼笑道:“喔……不错嘛,这么快就放下啦。”
“都这样啦,我能怎么办,倒是驸马爷你……咦……”在与水榭相距不到三十步,暖儿才看清楚也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未见过水榭内的第三人,她脚步稍微停顿,连忙追上来问道:“驸马爷,水榭内除霍大家和珠玑姑娘,那位姑娘是谁呀?”
“好像是……”陈闲回忆一阵说道:“她是叶子由的妹妹,叶轻歌。”
“哦哦……”暖儿恍然:“原来是叶公子的妹妹。”
其实陈闲也是走近了之后才认出来那女子是叶轻歌,这时候关于叶轻歌的记忆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记忆最开始是从十二岁那年在湖光书院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常常一起下山游湖泛舟逛集市,再到后来这女子时不时来自己家,最后这女子因为体弱多病而极少离开竹林飞楼,而那时候的自己,却是早中晚每天至少去三次竹林飞楼,两年多前在去往京都的前一夜,也曾专程到湖光书院见过这女子一面……陈闲记起这些事,他脚步不知不觉变慢了些,神情也严肃起来。
“原来如此……”
“驸马爷你怎么啦?”
“没事……”陈闲摇摇头抛掉这些记忆,加快脚步走向水榭。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两年多前的自己,自也没有多少必要继承这些往日情愫,何况在陈闲看来,这种青春时期因为身体反应而出现的心理实在再正常不过,当年的自己也好,眼前水榭之内的叶轻歌也罢,即使曾经有过那么一时的情投意合,可彼此早就清楚一点,到最后需要遵守的依旧是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世情如此,时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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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内的三人在看见陈闲走来,俱都沉默下来,六只眼睛同时望着陈闲,眼神与内心想法也都各有不同。
珠玑最先想起的是当日琴会上那连续三幅字和三首诗词,随之想起的便是一直犹犹豫豫未能请教到离骚的原曲节奏与曲情等,最后想起的正是陈闲今日上午极暴力破门而入的那一幕,不由得下意识揉揉右手手腕,似乎仍有些疼痛的样子。叶轻歌眼神有些羞怯,或许是因为已有两年多没这么近距离看见陈闲,又或许因为她自己心知肚明的其它原因。
霍艳侯的眼神却充满迷惑,甚至说她已经开始看不清也看不透陈闲这个人了,自然也因为珠玑与叶轻歌的出现,她渐渐意识到这位驸马爷可能不似自己等人以前认为的那般才疏学浅,然而她委实不敢相信陈闲拥有指点珠玑与叶轻歌的卓越才能。
陈闲大步走入水榭,各有想法的三女同时站起身,他笑着看向一旁叶轻歌,按照记忆中的称呼说道:“轻妹也来啦。”
“嗯,我……”叶轻歌目光不自觉地闪躲,随后红着脸,抬起头直视陈闲:“我是来向照生哥你请教琴技与离骚的。”
“行,你先坐……”陈闲点点头看向珠玑,微笑说道:“犹记得珠玑姑娘当日在琴会上曾说过,对离骚这首曲子有许多不甚明了的地方,也曾说希望我能指教一二,请问这些话到底是真心求教?”
珠玑微福一礼,抬起头柔声说道:“我们刚才还讨论过离骚这首曲子呢,求教一事自是出于真心,只是一直没有遇上这个机会,若陈大驸马今日有心赐教,珠玑感激不尽,先谢了。”
“那行,请坐……”陈闲转过视线看向霍艳侯,身旁暖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吐了吐舌头,陈闲笑着说道:“想必霍大家已经知道了轻妹的来意,也知道了珠玑姑娘心中的意愿,也多半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此时心中也大抵是疑惑不解。”
霍艳侯福一礼说道:“诚如驸马爷所言,妾身也正打算为着心中疑惑之事请教驸马爷。”
“正好,那我干脆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掉……”陈闲走来琴案之前背水而坐,沉声说道:“我就直接弹一遍离骚吧!”
暖儿惊喜抬头,眼中仿佛泛着光,她早想听驸马爷亲自弹奏离骚,可惜一直没这个机会,这时候迫不及待地盘起腿坐下。珠玑和叶轻歌的表情倒有些诧异,她们只是想请教离骚的原曲节奏与曲情等,那自然是自己弹奏,再由陈闲指出不足之处,若是陈闲亲自弹奏,她们自是能更加精确的听出原曲节奏等,甚至凭她们本身的造诣,只需要听一遍真正的离骚,下一次弹奏时便会向着真正的离骚而靠近,她二人自也非常想知道自己弹奏的离骚,究竟与真正的离骚有多远的距离。
“陈大驸马肯亲自弹奏,自是最好不过了……”珠玑绝对称得上琴痴,已经在蒲团上坐下。
叶轻歌大抵与珠玑是同一类型的女子,此时已别无他想,一心一意准备聆听。
霍艳侯前一刻便对离骚极感兴趣,到底想听听这首曲子究竟有多动听,也到底想知道陈闲究竟已经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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