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路迟疑一下,便应声而去。
罗公公手执一份卷宗,道:“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李广路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却没动,道:“罗公公有何吩咐?”
罗公公正色道:“这是后宫罪人名录。这次太后寿诞,皇上要大赦天下,后宫的罪人,需得皇后娘娘圈定赦免范围,然后交由皇上批复。此事……便交由你跟进吧!”
罗公公心中清楚,这次的事情,是个烫手山芋,贵妃拖了好多日,最终还是甩给了皇后,而皇后显然也不想接。
这便苦了办事的人,眼看皇上拟旨的时间就要到了,罗公公想催皇后,可又不敢催。
他想到,既然李广路才救了皇后一命,说不定让他去催,能事半功倍……况且,万一皇后娘娘发怒了,挨骂的也不是自己。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可李广路却谦虚一笑,道:“奴才初来乍到,恐担不起这样大的差事。”
罗公公面色一变,道:“怎么,方才还说任凭差遣,这么快就变卦了?”
李广路一脸小心,道:“奴才哪敢不听公公的?只不过奴才心里没谱,怕办不好……”
罗公公顿时明白了他的顾忌。
这宫里的人,关系是千丝万缕,随便扔块砖头,恐怕都能砸中个皇亲国戚或者御前红人。
李广路来了不久,这上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虽然名录是由皇后划定,但是中间要转好几手,万一这名录出了什么纰漏,他也看不出来。
自然是不敢接。
于是,罗公公便打开卷宗,他用手指圈了圈左边的范围,道:“你瞧瞧,这边是罪奴,放了也无伤大雅……”又指着右边道:“那边都是重罪之人,八成是不能放的……尤其是这几个人,都是太后、皇上、皇后贵妃等亲罚的……不可能轻饶。”
李广路听得认真,道:“奴才记下了。”
李广路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所有的名录。
冷宫众人的名字在最下面,若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若是皇后随手一圈,定然是圈不到冷宫了。
罗公公说完,便将卷宗塞给了李广路,道:“好好干!办好了,少不了你好处!”
李广路从善如流:“多谢罗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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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轻离院之中,王太医正在给盛星云把脉。
王太医在太医院中资历颇深,一向诊的都是些得宠的后妃,来这冷宫,还是头一遭。
要不是昨日他正当值,接了皇后急诏,他是怎么也不肯来这种鬼地方的。
把完了脉,他又随意翻看了一下盛星云的伤口,面无表情道:“云美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盛星云垂眸,颔首:“多谢王太医。”
盛星云神色淡淡,对王太医不冷不热。
王太医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便站起身道:“微臣还要去给庞贵人看诊,就先告退了。”
说罢,就想背着药箱离开。
杨初初跑了过来,她看了看盛星云的手臂,蹙眉道:“娘亲!你的手还在出血呢?这就好了么?”
王太医面色微变。
他本想着,盛星云的伤口也不深,给点药就罢了,便打算省了天天来看的功夫……反正皇后娘娘也只是一时兴起,为失宠后妃请了一回太医,哪里有空管治得如何?
可方才杨初初这一句话,却叫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王太医冷着脸:“七公主……这是在质疑微臣的医术么?”
杨初初一脸天真看向他:“太医伯伯……‘质疑’是什么?”
王太医噎住:“……”
盛星云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便道:“稚子懵懂,王太医莫见怪。”
王太医却冷笑一下,道:“没想到,七公主长这么大了……竟还学会了说话?”
盛星云面色一僵。
当年,以王太医为首的几位太医,一起会诊后,断定杨初初活不过十岁,且说她天生愚钝,药石无灵,连开口说话都无比艰难。
寥寥数语,便将太医院治疗无效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那时王太医还有些担心,生怕会得罪圣眷正浓的云嫔娘娘,没想到后来云嫔被降为云美人,带着七公主一起迁到了冷宫居住,他还幸灾乐祸了好一会儿。
一晃多年过去,没想到在冷宫遇见了。
盛星云眼有怒意,看向王太医。
不等她发作,杨初初便道:“太医伯伯,我当然会说话呀!”说完,她的小脸上有升起疑惑之色:“难道太医伯伯,不会说人话吗?”
王太医气结:“你!”
杨初初眨眨眼,听得认真:“你?你什么?你说呀!”
王太医面色发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杨初初一脸认真,得出结论:“太医伯伯,果然不会说人话……”
王太医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
盛星云急忙喝道:“王太医,初初毕竟是皇上的七公主……还望王太医别计较。”
王太医听后,压了压怒气,哼了一声:“微臣自然不会与一个稚子计较。”
不屑的语气中,又将“稚子”二字咬得很重,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盛星云面上愠怒,但她知道,此刻她们无依无靠,定然不能与王太医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