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程自远凝望吴亮明,小声问,“就是雅答堡那辆报废的黄色……”
吴亮明默然点头,两汪泪在眶沿积蓄,闪烁,憋住。
程自远长长地哦了声。
眼看太阳偏西,还有大约一百多米长的村街没来得及逛。杨晖再次嚷嚷脚疼,一屁股坐在路边石板凳上,不肯继续走。
吴亮明鼓励:“坚持一下,最后一座大宅是过去的大德先师庙,据说是供奉你们那个孔子的,数全村最老的宅子,你们做老师的会喜欢。”
杨晖手摸脚踝,气呼呼道:“我……我才不是!谁是谁去!”
吴亮明愣住,眨眼问:“怎么?你,不是老师?”转脸看程自远,脸孔拉长了。
杨晖懊悔莫及,脸煞白,嘴唇嗫嚅着,不知所措。程自远哐当一下,头麻了,天,又说漏了嘴。两个人一时无语。
此刻,吴亮明盯住杨晖,连声问:“你到底是不是老师?”口气阴阴的,如同审问。
杨晖这时火气上来了,累了一天,脚踝红肿,无人关心,竟然还要遭受这么个半大小孩的逼问,凭什么?一硬气,噗地坐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哭叫:“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敢拿我怎样?”
吴亮明撇嘴冷笑,完全不像个小孩了,两眼放出成人才有的冷厉的光,鼻孔哼哼道:“听口气,一定不是了!你,你们,竟然骗我!”
程自远赶忙掏口袋,结结巴巴解释:“我是我是,我有证件的。”教师证亮出来,朝男孩晃。
男孩这时执拗劲上来了,非要杨晖也拿出教师证,手指朝她戳戳点点的。程自远想解释她的证件还没有办下来,不料杨晖一手挡住吴亮明戳来的手指,瞪圆了潮红的眼,叫骂: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老娘动粗!我没有教师证,我低人一等了么?我还不稀罕那种证呢!我这里有证,堂堂文化局的证!我,堂堂正正的文化局干部,一没偷二没抢,我还不信谁敢拿我怎样!”
空气顿时弥漫火药味。
吴亮明眯缝两眼,嘴角挂着鄙夷,说:“哦哦,果然不是,不是却到了吴村,十有八九欺骗了旅行社。”
程自远只好坦白是他跟旅行社说了假话,没有办法,他俩好端端一对情侣,假期总不能分开,隐瞒身份的事情杨晖自己起先是不知情的,不知者不怪,好在他是教师,百分百的教师,可以担保杨晖绝对善良无害。
气氛渐渐缓和。吴亮明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程自远往前走。
杨晖瘫在路边石上,死活不肯再挪动。
程自远心里仍然很忐忑,边走边看吴亮明,小声问:“我是老师,应该没事吧?杨晖因为我是老师,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吴亮明此刻平静许多,吐口气,表情莫测,话音幽幽:“刚才我只是不习惯,觉得惊讶,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吴村,你知道,向来不接待不是老师的外客,到底行不行,我说不准啊。”脸上滚过一层云翳。
不知怎么,一股凉意随之漫到程自远这边,阴阴的,毛茸茸的,仿佛无形的手在袭扰。
看看周围,夕阳斜照着空阔寂然的大德先师庙,门柱、碑刻、石像投下长长的影子,恍惚中似有穿白衣的身影在晃,在窥望,呼呼凉气是一种提前的预警。
哗,汗毛竖起。
出来,杨晖竟站在门口,面色惨白,手指后方,口齿磕巴,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程自远急问:“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