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陆桢回了厢房,钱钏也关了厨房门,吹熄油灯。
要睡,却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出了事。
可单凭陆伏贵没吃晚饭,没说话,并不能断定什么。
她想了又想,直到二更天,才忽地想起:
陆伏贵咳了好些年了,他即使不说话,也不想用晚饭,但他居然整整一晚上,一声都没咳嗽?
这不对劲!
难道是陆伏贵出事了?
钱钏忽地从炕上起身,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不不,书里的陆伏贵,还有好几年活呢,现在怎么会出事?如果真的出事,张氏为何要瞒下来?陆屠户来陆家是做什么?难道是他们联手将陆伏贵……
钱钏越想越慌,心中突突直跳,——她还从未碰到过这种事。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须再次确认一回,方可定论。
她悄悄将厨房门开条缝,见堂屋里间的窗内,又透出灯光来。
便乍着胆子,从门缝中挤了出去,沿着墙根,从东厢窗底下,一路摸到堂屋里间窗下。
她不敢抬头往窗内看,便附耳细听。
哪知里头仍旧无人说话,只有“哗啦啦”开锁声,过了一会儿,又有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钱钏心觉奇怪,便悄悄探出头,往窗内瞧去。
也算她走运,平日好好的窗子,今日偏不知被甚么震裂了个大口子,尚未来得及用明纸糊上。
她从窗外向内看去,只见炕上的陆伏贵从头到脚,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张氏则背对窗户,打开了陆伏贵脚下的立柜,那里头有他平日看得极重的匣子,想来,他的全部身家都放在里面。
他怎会任由张氏翻拣?
现在她可以肯定,陆伏贵一定是出事了。
钱钏悄悄沿墙根退回厨房,
心内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若陆伏贵当真死了,为何张氏一声不言语?
陆屠户来又是为了甚么?
若这个家里没了陆伏贵,张氏一旦当家做主,她还有活路吗?
钱钏本想用陆屠户的事悄悄拿捏张氏,现在看来,完全不管用了。
她即便将这事说出来,不管真假,谁会信她,信了又如何,谁会为她做主?
唯今之计,就只能: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了!
钱钏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不过是贴身装了才到手的银子,穿好厚衣裳,将一套打着补丁的换洗衣裳装到包袱内,算是全部的家当。
她坐在土炕上又想:自己现在完全没有能力自保,若带着陆桢,两人如何能活?
若不带他,他难不成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思来想去,能保得住他的,就只有陆濯。
陆濯现在还不知道陆伏贵已经出事了!
不行,现在当务之急,须得赶紧通知陆濯。
现在已然过了三更,外头北风呼啸,黑成一团,不用出门就知道极冷。
靠山村离县里有二十多里路,如今这年月不比后世,路上荒凉,也不知有没有野物。
但,不管如何,她必须去碰碰运气。
即便她不去通知陆濯,也得趁夜离开陆家,无论如何,必得走一番这个夜路了。
横下心,钱钏按按贴身的银子,又将小包袱背到背上,瞧一眼西厢房的窗子,只盼在陆濯回来之前,陆桢能安安稳稳的。
随后,悄悄出了门。
外头极黑,不见一丝月光。
许是将要下雪,狂风吹过枝头,吹得树枝“噼啪”作响。
钱钏紧紧身上的厚袄子,将头缩了又缩,袖起手,甩开步子,拼命朝前走去。
从村里到县城,虽是大路,到底只是泥地。
处处是被马车雨天时压过的车辙结成块,丘丘壑壑,硌在钱钏的小脚大鞋上,绊得她一个趔趄又一个趔趄。
夜晚的狂风夹着寒气,吹在钱钏脸上,顺着领口钻进衣裳里,冻得她牙齿直打颤,才走不多会儿,实在冻得受不住,见前面有个小小的土地庙,便想进内躲躲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