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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个吻

阴川司马因为还要派遣手下去通知市的妖怪道家进入这里的消息,要他们赶紧组好撤离的准备,所以已经离去多时。

姬正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果我有天道师的力量的话……”

他的手不知觉间发力,将铁质的栏杆抓的咯吱作响。因为没有天道师的力量,他的同伴们也都还在南国未归,姬正现在没有能力去阻止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而且,一旦他出手,势必就会被卷进更大的旋涡。姬正虽然是龙族后裔,可毕竟尚还年幼,又先天缺陷,假如引得万年前的残党出手的话,必死无疑。

他不是傻瓜,不会以这幅姿态冲到那些道士面前,告诫他们回去,那样不但只会置他自己于险境,也不会改变什么。

但是,纵容这一切发生的话,道家的这场杀戮很有可能会将妖族存在于世的事实揭开。

而他最无法容忍的,是那之后必然的结局。世人绝不会允许妖怪存在于世,到时候必然会掀开一场战争,将天道师万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姬正无比清楚,因为这就是他被人对待过的遭遇。

那将是何等可怕的光景?无辜的善良妖怪必然会被人们以消除隐患为借口杀掉,那些凶手可能是把酒言欢的朋友、多年共事的同事,甚至是同床共枕的爱人。安分守己的妖怪会被逼迫,直至走投无路,在愤怒与出恨的火焰中拿起屠刀。

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天道师不允许妖怪杀人,所以到了那时候,他也只能忍着痛苦对这些被逼无奈的妖怪实行天罚。最终只会有很少的妖怪能活下来。但他们其实全都可以不必死。

一位位祖先的前仆后继,近万年的辛苦经营,真要破坏起来却是如此简单,仅仅一条导火线就够了。难道天道师一脉的心血就就要毁在他这里?

“你的表情好吓人啊。”

姬正吓了一跳,原来是雨欣站在他的身边。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姬正身边。这个女孩的来去,总是悄无声息,没有一丝预兆。

“是你啊,吓我一跳。”姬正舒了口气,问道:“怎么没继续玩?”

雨欣素手在栏杆上来回拨动,嘟囔道:“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所以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说得好像刚进游乐园里那兴奋地样子是假的一样。而且还浪费掉了姬正苦心给他们创造的环境。

“你在想不开心的事情吗?”

姬正趴在栏杆上,无精打采道:“嗯……因为獜的设计,道家今天进入冥墟了。这座城市现在不再是妖怪门的天堂了,对你我也都是一样。很快,这里将是地狱。”

万年前,这里也是地狱。只是那时是无辜的人类的,现在是无辜的妖族的。

“那你会保护我吗?”

雨欣侧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姬正。

“会的,因为你很重要,我会尽我所能,不让你出意外。”

毕竟,她很有可能就是当今世界唯一能找到风之心的人了。姬正自会极力保护她的安全,并不使她落入妖怪手中。

她微微笑着,轻声道:“那真好。”

姬正低头,顶着栏杆,喃喃道:“人在面对未知时总会产生恐惧,而恐惧所带来的行动就是排斥,以至于消灭。明明都是生在同一个世界,人与妖也几乎都忘记了万年前的恩怨,可为什么却还是如此命中注定一般的无法共存……”

他苦笑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有喜欢的女孩的,她就在这座城市里,有着和你一样灿烂的银色头发,肉嘟嘟的脸颊。当初她告诉我,等我去冥墟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做我的新娘。可你觉得,如果她发现我是个长着鳞片和角的怪物,会不会杀了我?”

就像那场可怕的恶梦一样,人们会把他捆起来,然后用烈焰活活烧死!多么让人撕心裂肺的绝望啊!

“会的。”

雨欣果断道,却又忽而一笑。

“也一定不会。”

姬正看着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雨欣的嘴唇轻轻张合,清脆的声音风一样呼出来。

“眼睛也有欺骗主人的时候,更何况那些因为情绪引导而出的无端猜测。一件事情的结果,永远不应该被臆断结束。哪怕是世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世界上也不存在永远绝对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不去做,才会真正不可能。唯有亲自践行,去证明,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姬正有些错愕,没想到雨欣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可这有什么用呢?他没有力量,就没法阻止一切。

“生非同类,我们都很遗憾。但仅仅是生活在这世上,何罪之有?他们是否认了我们,但是世界并没有否认我们的存在,命运也没有注定我们是错的,所以我们活在了这世上。即使不被理解,即使势单力薄,只要我们没错,就应该去证明,向世人证明我们的答案,让他们认可,这才是我们更应该做的。”

这一番话才真的让姬正幡然醒悟。因为这完全就是天道师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精神!

天道师不就是这样?在最不可能的年代定下了最不可能实现的信念,嘲讽、不解、孤立……他们在各种不被理解的声音中孤独前行,最终创造出奇迹。

终有一天,我们会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出一个人与妖能够和谐共处的世界。这是天道师始终如一的信念!

现在,祖辈万年的事业还未崩碎,只是才面临着这样的打击,他就开始感到迷茫,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只因为他不是人类就受到排挤、也没能得到祖先的能力,就开始对祖先事业感到质疑。

多亏雨欣的这一席话。否则他都忘了当年的祖先们是如何始终如一地贯彻着那唯一信念,最终拨开黑暗看见光明的。

姬正的眼里不再迷茫,渐渐坚定了起来。他明白了,他应该做的,就是像九十八位祖辈一样,毫不质疑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栏里的猛虎昂起头,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姬正回过头,像它一样,全力地咆哮。

猛虎仓皇而逃,躲进笼子里瑟瑟发抖。

只要勇敢地面对、去努力,哪怕对面是什么样的强敌,都终有被折服的一天。

姬正充满感激地对雨欣说:“谢谢你,点醒了我。”

“没有啦,我只是把我自己想到的说出来了罢了。”

雨欣背对姬正,不好意思道。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接下来我要有很多事情可忙了。”

姬正转身,现在他又感到了干劲满满。

“等一下。”

雨欣在后面拉住姬正的手。

姬正回头道:“怎么……”

“了”字还未说出口。

一双柔软的唇轻轻悄悄吻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后就立刻缩了回去。

这一吻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雨欣俏脸通红,好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她的视线避开姬正的眼睛左右游离,双手扣在身前,紧张的声音细若蚊叮道:“如……如果命运真的注定我们要孤独的话,我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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