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上个月8号,我记得很清楚,到今天正好一个月了。”
“所以你一共梦见了那女人30次?”
“不是,”陈鑫和叹了口气,眼皮无力地一耷,“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我试过安眠药,试过将自己打晕,试过让自己生病昏睡,但都不行,我只要一做梦,就会看到她,她……就会向我逼近。”
来珺见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怕他撑不到咨询结束,都想让郝岸给他输瓶葡萄糖,补充一下能量,至少把说话的力气补全。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梦魇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就算输十瓶葡萄糖,还是不敢睡,只会越来越虚弱。
来珺坐直了些,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试过,停留在梦中不醒来,看看那个女人会做什么?”
一听此话,陈鑫和像见了鬼一般,眼珠子都瞪大了。
“不行的,那样的话,她就会移动到我眼前来,我可能就会看清她的脸了!”
“你很怕看清她的脸吗?”来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陈鑫和一愣,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又不是特别确定。
见他这副模棱两可的模样,来珺身子向前倾了倾,轻声问“你看到那个女人的面孔时,除了害怕,还有什么感觉吗?”
“害怕……”陈鑫和眼睛不安地转动,“还有……我会感觉到恐惧……就是一种不太好的恐惧……”
见他迟迟不愿说出口,来珺简单明了点了出来:“死亡的恐惧?”
陈鑫和转动的眼珠定了下来,瞳孔一凝,严肃地点了点头。
来珺垂下眸子,在咨询笔记上写下一行字“面孔死亡”。
“你这么难受,有去医院检查吗?”
陈鑫和一张苦瓜脸:“老师,虽然我不清楚我到底怎么了,但是我心里有数,我这种情况很……很诡异,我这段时间查了很多资料,也匿名问了很多人,但是都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如果进医院,我怕会被当成疯子关起来,长期得不到休息,我现在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分不清白天和晚上,我怕我进医院之后就出不来了……”
他说着,眼神失焦,看向来珺,但又像在看别处,明明已经精疲力尽,但压榨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在说话,想将自己交代清楚。
那种绝望的努力,堪比说出自己的遗言。
见他这不人不鬼的样儿,来珺心里轻叹了口气。虽然他没去医院,但还好来了这里,没有自己死扛着。再多扛几天,没准真就成一副遗体了。
面对心灵严重受伤的陈鑫和,来珺终于有了点意识师的人性,不冷不热安慰了句:“好了不用怕,我开个单子,你到弗济医院去做个身体检查,弗济是我们的定点医院,承接了我们这边的体检任务,你明天去,直接到急诊科,会有专门的医务人员接待你。”
陈鑫和一脸懵,没想到他刚说了对医院有阴影,意识师就把他往医院里送咋感觉像要扭送精神病院呢?
他半晌没回应,来珺抬了抬眼皮,见他一副呆样儿,又加了几句:“不是送你去精神病院,只是做排除的检查,医院那边不会知道你检查的原因,检查结果我们也会保密。”
陈鑫和还是不解其意:“老师,你是觉得,我的脑子可能出了问题?”
“不是脑子,”来珺拿起圆珠笔,笔帽朝外,隔空在他胸腔腹部画了个圈,“我现在需要排除,你的内脏器官是否有病变。”
她不遮不掩,“病变”二字说得明明白白,陈鑫和听后,非但不怕,反而面露喜色,像是被医生判了缓刑,还可以多活三个月。
现在真正让他怕的,并不是什么大病重病,而是未知的恐惧,折磨得他恨不能转向“有神论”,去请法师请神婆,到他家里跳跳大神驱驱邪。
所以听来珺说可能是身体的问题,他当真是喜出望外,只要不是脑子出毛病就好,他宁死也不要去精神病院!
来珺回了趟办公室,取来体检申请单,在上面注明心脏部位重点检查。
梦境出现问题,除去意识的影响外,还可能是人体组织在作妖,因为内体器官,会影响梦境的内容和感受。
比如心脏病患者的梦,会出现死亡的恐惧,伴随惊悚结局,做梦人会猛然惊醒;肺病患者常常梦到处于拥挤的空间中,或在空中飞翔;至于消化系统的疾病,反应在梦中则比较直观,可能出现厌食相关情景1。
所以意识师在处理梦境问题时,一般会先排除脑部以及内脏疾病,以免错过关键治疗期。
面对陈鑫和的情况,来珺现在还没有定论,只不过器质性病变首先得排除掉,不然之后可能越治越偏,意识层面的手段反而治标不治本。
单子开好,陈鑫和接了过去,激动得双手颤抖,像接了张免死金牌,可以在梦女的魔爪下保住小命。他起身后,晃了几晃才站稳,谢过来珺便准备离开。
“等会儿,”来珺将原本的单人沙发展开,摇身一变成了张单人床,“躺下吧。”
陈鑫和又是一脸懵,站定在原地。
“你那些安眠药别吃了,以后每天下午4点到我这儿来,你睡上一觉。”
陈鑫和现在还可以说话和走动,但来珺见他这样儿,知道他支撑不了多久,虽然有的人天赋异禀,可以十几天不睡觉,但正常人根本坚持不了几天,熬着熬着就猝死了,抢救都来不及。
不过面对来珺的好意,陈鑫和并不领情,他直往后缩,瞳孔都颤了颤,“不行的啊,老师你忘了吗?我一睡着就会梦见那个女人”
来珺站在沙发床前,单手叉腰,整个人气场淡定,胸有成竹,“你放心,你只要躺平睡好,我有办法让那个女人暂时消失一段时间。”
1:出自梦的解析,作者西格蒙德弗洛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