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夫子的烦恼 文会上楚渊淳那叫一个大出风头,从相貌上来说他就是出挑的,今日还特地穿的银纹纱衫,内里是杏白长衫,看着就是个浊世佳公子。既有程夫子弟子的名头加身,父亲又曾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豪杰,待楚渊淳演了一段下来,在坐的女娘们看他的眼神,那都泛着光。 楚渊淳对自己今日的表现是十分满意的,再一看那好堂弟楚渊亭,面上倒也还算沉静,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耐心和心机,前世楚渊淳输的并不冤枉。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楚渊亭可是很好的遗传了二叔和二婶,浑身都是心眼子,十四五岁就如此。 想到这里,楚渊淳虽然得意,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金陵城中文会多得是,他不可能次次都去抢了楚渊亭的风头,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自己的名声改过楚渊亭。楚渊淳心眼子比不上楚渊亭,但前世他结识的三教九流那可多了去了,再照着前世楚渊亭那些收买名声的法子有样学样,是时候给自己造造势了。 文会上除了先时找茬的吴才学好他的狐朋狗友,后面倒也没出什么扫兴的事,大家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程夫子家就在楚渊淳家隔壁,所以师徒二人倒是打算一同归去。原本楚渊淳还想叫上媳妇的,可徐霁晗不知是不是在生气夫子突然点了她的名,早就自己一人先走了,楚渊淳在文会上出风头的喜气,转眼就被冲散了大半。 “不妨事,晗儿本就不和我们同路。”程夫子倒也没和小辈一般见识,无奈的笑笑。 虽说徐霁晗家的侯府要饶一段路,但是他们先时都是一起回去的,楚渊淳一般会把媳妇送到家,自己再绕路回公主府去。 “大表哥呢?”这次不但徐霁晗没影儿了,连大表哥都不知哪儿去了。 “刚才我那老友想看骑射,现在多是和念北去马场那边了。”程夫子对老朋友的性子了如指掌,那姓秦的不看过骑射是不会甘心的。 “这么热的天,他老人家可别中了暑气,咱们也去看看吧!”楚渊淳说到,一来他确实是担心这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中暑,再者虽然楚渊淳还不知道秦老先生曾是晋安帝的太傅,但是和程夫子交好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多认识个人多一条路子,能结交一番自然是好的。 “咱们也去瞧瞧吧!”程夫子也有些不放心,同意了楚渊淳的建议。 于是楚渊淳便让下人调转马头,往城郊马场方向去了。 好在现下已经是下午,眼看着再过个把时辰就天黑,倒也没那么热,楚渊淳他们来到马场时,阮念北早就骑马溜了一圈,正在那儿射箭,一把强弓拉得满满的,离弦之箭正中靶心,站在一旁观看的秦老先生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 楚渊淳骑射也尚可,但是年纪和天赋摆在这里,他现下还没得这么大的力气拉开这种弓箭。 “先时我和你说,让你把这些个小学子匀我一个,就他吧!此去还要走好些路,正好有个人护卫。”秦老头对阮念北那叫一个十分满意,他的学生里头还没有过武艺如此精进之人。姓秦的见了程夫子,立马和他要人。 “你若不给,我就直接找皇上要。”老家伙又补充道。 “你既然看得中他,是这孩子的福气,不过却还是要记在我名下的。”程夫子笑道。 “那事自然,老夫我不过是缺个护卫罢了……”秦先生是当今圣上曾经的老师,那可是颁过圣旨的,所以除了当今圣上,倒是再也没有人敢与他师徒相称了。 程夫子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是想帮北安侯府一把,毕竟他曾经和老北安候有过不浅的交情。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样的机会别人是求也求不得的。 这次秦先生的行程极为低调,自入金陵来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也是由于这次文会来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对帝师秦夫子是只知其名,不识其人,所以程夫子才邀了老友过来给自己的几个徒儿造势。 想来到了明天,这金陵城中怕是都会知晓乞骸骨的帝师又回来了,圣上那边自然是要迎师的。 “怪不得你当初无论如何都不愿以太傅居之……你瞧瞧我,现在便只得一个学生了。”秦老先生看着靶场上正在射箭的楚渊淳和阮念北,叹息到。 “传道受业解惑,何必拘泥于名分之说……”程夫子连忙宽慰好友到,帝师之位虽然尊贵荣耀,但是同时也让他束手束脚。 “我就是想着这几个孩子也该大了,所以才走这么一遭,只愿老天多让我这个老货活几年。”看着夕阳,这位教出雄才大略帝王的先生也不得不感叹逝者如斯夫。 虽然是帝师,但是圣上和其他学子毕竟身份不同,程夫子晓得,自己这个老朋友一直十分遗憾没有人继承其衣钵。 “我倒是有个人想匀给你,不想你却只想要个侍卫?”程夫子笑道。 “我晓得,必是那个小女娘!不过老朽听其琴音,这小女娘怕是不高兴呢!”秦夫子当然注意到了徐霁晗,毕竟她被程夫子点了名儿,还是如此亲近的称呼。 “怎么说呢……有时觉得可惜,她为何是个女儿身,有时又觉着庆幸,好在她只是个小丫头。”程夫子面色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过慧易折,有时倒是要缺些心眼子才好!俗话说的好,大智若愚。”秦夫子说着看了看楚渊淳那边,似乎意有所指。 “难得那小女娘如此藏拙,缘何你却突然点了她出来,怪不得人家生气?”秦夫子又问,他晓得今日点名之举是故意为之。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她,有时一味藏拙不一定就是以退为进,当谋则谋,义忠侯府很有些想法呢……”程夫子道。 “也是,家中有如此出挑的女儿家,自然是会想一想的,只是太子如今虽然没得嫡长子,但也只是时间的事,而且圣上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他们竟然如此敢想?”秦先生虽然久不在金陵,但是对朝中的风像还是了如指掌的。 “他们……自是想搏一搏的,就算送不进宫,也可以试试别处。不知秦兄今日可见了淳儿旁边那个少年?”程夫子说。 “就是你曾经说过的,现下禹王的嫡长子楚渊亭?”秦夫子问。 “正是。” “小小年纪,虽看不出什么,但是也是稳重的。”秦夫子咂咂嘴,“只是依你所言,这小子竟然冒用他人身份还可如此心安理得,那此人德行必然有亏,也算是‘天纵奇才’了。”毕竟小人到一种境界的人,也是能成大事的。 “怎么会‘德行有亏’现在的禹王对自己的兄长那叫一个敬重,这么些年哪年冬天不打着为兄长祈福的名头施粥,但凡上面有了什么赏赐,最厚的那一份必是要往寡嫂的公主府上送,既是有这样的父亲,这小儿又怎会‘德行有亏’?”程夫子冷笑。 这人和人之间约莫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就像楚渊淳,虽然天资比不得徐霁晗和阮丹泽,但是程夫子头一次见就十分喜欢,而现在的禹王楚俞,程夫子见的第一面就觉着此人伪善。 最后事实也证明了,他先时没看走眼,这楚俞还真是个伪善的,连带着养出的孩子也是这般。 “若是真的有德,为何还不给他请封世子?近年来蒋家那边和义忠侯府,交情似乎不错……”秦夫子指了指楚渊淳那边,楚俞这样的把戏在外人面前买个好也就罢了,却是骗不过这些老狐狸的。 “正是。”想到义忠侯对女儿婚事的态度,程夫子的心就悬了起来,若说之前是年岁尚小,若是那边真的对楚渊淳有意,现下订婚正当时,可如今义忠侯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 毕竟楚俞是楚翌的弟弟,又是现在的禹王,始终都是嫁入楚家,把女儿嫁给禹王嫡长子楚渊亭,身后又有军中颇有声望的蒋家,看着是比嫁给楚渊淳要好上许多。 毕竟阮丹泽身子不济,楚渊淳和阮念北半大不小,阮氏虽然得太后的青眼,终归比不上实实在在的权力。 自己教过的孩子程夫子心中有数,徐霁晗年纪虽小但是心思玲珑,早就察觉到父亲的意图,所以这么些年来一味藏拙,希望侯府能歇了这些心思,定下她与楚渊淳的亲事。 程夫子偏偏挑了楚渊亭头一次露脸的文会点了徐霁晗的名,让自己这徒儿小出了一把风头,并不是故意为难徐霁晗,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最喜欢的学生,有些事情不是一味藏拙就躲得过的。 徐霁晗是侯府的嫡长女,无论她是才华出众还是平平无奇,她的身份决定了她的婚事并不是说定就定的。 “若是可以,老夫可以带着她离了金陵一段时日,只是这婚姻之事,并不是离了金陵就能逃得过的,但愿义忠侯不要眼皮子那么浅……莫欺少年穷啊!”秦夫子片刻就将此事看了个通透。 “只愿义忠侯还有些爱女之心,而我……也没看走眼……”程夫子看着那边正在靶子前数着箭羽的楚渊淳,蹙了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