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而出。
一切变得缓慢。悠悠天地无比静谧,碧蓝的海水一望无垠,海鸟嘎声鸣叫,成群结队振翅掠过。
握变速挡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修长,却过于瘦削而谈不上俊美。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凝视前方,那里是未知。
徐陶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满室阳光,空调不慌不忙送出清凉。不知从哪飞来的夏蝉,已在院里安营扎寨,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以标志它的存在。
任何事情只有到运转那步才知道焦头烂额是什么,不知道程清和以后是否会后悔,轻易打破长原的平衡,让它脱离“世外桃源”的状态。不过,眼下恐怕他是高兴的,员工闹得越欢,越是证明收回股权的必要性-程忠国吃软不吃硬,越是形势不妙,越不肯低头。
也许有命运这回事,但徐陶更相信性格决定命运,每个人面对的高山是越不过的自己。拿她来说,跟程清和拉拉扯扯可不是好事。知道却做不到,更糟。
徐陶唉声叹气,觉得自己在造孽。她煮了一大碗面做早餐,什么雪菜酸笋都往里面加,又打了两个蛋,到堪堪溏心的时候起锅,坐在电脑前一边浏览网页,一边大吃大喝。
自有好事者拍下长原员工的“静坐”照发上网。照片上一群七老八十白发苍苍者,搬着小板凳,自带遮阳伞白开水扑克牌瓜子花生。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管委会还派人发了冰棍和绿豆汤,生怕哪个吃不消中暑了把事情搞大。入夜后这帮老人才带着随身杂物和发到的桑菊饮,互相打招呼,依依不舍离开管委会的大门。好事者还配了文字,他们约好明日再战。
有意思。
徐陶可以想象管委会马主任的表情,这个温厚的老好人一定试图两边劝说,然后两头碰壁。在她被程忠国赶出长原后,他想过要帮她说项,解除程忠国对她的误会,她费了点功夫才谢绝这份好意。他还想帮她介绍别的工作,被她再三婉拒才罢手。
如果没有上次元老离开长原之事,恐怕程忠国不会那么冲动;而那些去管委会反映情况的员工,也正是有“榜样”在前-强硬如程忠国,也不能拿“背叛者”如何,气得病倒的是他自己。
所以杀一儆百不是没好处。
一顿饭的功夫,电话来了两个。华盛那边讲完正事,抱怨她总是公差在外,只能电话会议,徐陶半真半假地答,自从她多年前不熟悉美股市场,鲁莽进入大败而出之后,就再也不冒那种险,“我们得知道每分钱花的地方,对不?”
还有一个是她正在等的消息。“不,不用发给我,直接寄过去。收件人是……对,不用签收。没事,没关系。谢谢,效率很高。不,暂时没有。”挂掉电话,徐陶对窗外出了会神。院里高高低低放满玫瑰,招蜂引蝶,其中一只晕头转向的蜜蜂,孜孜不倦地撞向透明的玻璃,一次又一次。
这个可怜的家伙,它知道在做无用功么。
手机上几十条消息,大部分程清和发的,有转发的东西,也有他随手拍的图片,还说了点长原的事。徐陶想象了一下他板着脸默默掏出手机在办公室、在车上、在家里发这些,画风十分违和,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还有些来自程平和、赵从周,他俩代为转达两老的感谢。
徐陶昨晚埋头做事,根本没打开社交软件,反正真正有急事的都会打电话,这会一一回复。才发两条,程清和新的信息接二连三进来,对她把程平和的放在他前面回复,他表示很不满。
徐陶想了想,回道,“据说最后出场的才是重头戏。”
他好半天没动静。后来传来张照片,看背景是去了管委会,被好事者拍下照发了出来,备注是“年轻英俊的总裁”。
徐陶想象他表面淡定、暗搓搓偷着乐还转给她,自恋得可以了,忍不住又是大笑,戳他短处,“吃霸王餐的总裁,或称霸道总裁。”不过她保存了照片,他高而且瘦,衬衫西裤颇有精英气息。大太阳下他皱着眉头,有点冷漠,其实并不适合这种场合,也许会被人砸砖,但对不相干的……比如她,好看就够了。
没回。
傍晚有人送餐上门,居然来自上次那家昂贵的餐馆,说程总安排的,钱已经付过。海胆、富贵虾、清蒸青斑、和牛炒饭、清炒时蔬,一小罐老火汤。和那天的一模一样,只是份量少了三分之一,据说程总叮嘱的,钱可以不减,菜量没必要那么多。徐陶记得,那天剩的菜不少,不过扣除她努力发挥的余地,差不多是三分之一的量。
有必要这么精细么。难怪要被人嫌弃小气。
程清和到得有点晚。太阳已经落山,只有天际的余光,徐陶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没开灯,她在暮色中仿佛剪影。玫瑰、茉莉、白兰花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重重叠叠,漫无边际。
程清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