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同学一把抓过金毛眼镜,拉着他的领子,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你怎么不说他认识他——”
话没说完,挨了一拳。
虞问水觉得挺有面子,感到满意。
沉闷的声音。
虞问水没看那些人,他看着别云的脊背。
他喜欢他的脊背。
最喜欢的是从肩胛骨到腰那一段。
他摸过,亲过,抱过。
片刻后,别云洗了把手,跟在虞问水身后。
他像一只大狗一样跟在他身后,被绳子拴着,不会远离。他抚摸他,他就会和他示好,逐渐丧失底线地去做那些讨好他的事。
这让虞问水一度有种错觉,他觉得谁都会离开他,只有他是一定不会离开的。
虞问水看了看天空。
他知道,今晚不会有星星。
*
虞问水走去的方向是宿舍楼。
不是他在的那一栋。
别云快走到楼下才觉得不对。
他说:“你是要……上去吗。”
虞问水说:“我送送你。”
他问:“你想让我上去吗。”
虞问水说:“你要是请我,我就上去。”
别云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一下。
虞问水说:“那我同意了。”
他忽然说:“你先上去吧,等我一下。”
*
学校里有一个放映电影的地方,很久没用了,落了很多灰。虞问水本来打算撬锁,后来觉得今天不宜使用暴力,于是翻窗进去了。
他找了找东西,挑肥拣瘦了一番,都不太满意。
虞问水向来挑肥拣瘦,属于典型的鸡蛋里挑骨头,一直以来也没见他满意过什么。
他其实没想好要做什么。刚刚路上觉得晚风很好,勒索了狐朋狗友一盒蛋糕,临时起意。
他一开始也是……临时起意。
虞问水正鸡蛋里挑骨头地翻找东西,听见门锁被人转动的声音。
别云站在他的身后。
阴影投下来,他在他的阴影里默了半晌。树沙沙的,被风吹动。
虞问水顿了顿。
他转过头,手里拿着一个彩筒,然后把彩筒拉了拉。
短短的彩带冲上天,然后落下来,落在别云脸上。他头发上乱糟糟有彩带,脸上沾了金箔。
别云摸了摸,他低头看了看。
虞问水说:“祝你……快乐。”
他背后是树色,傍晚的树色。虞问水看着傍晚的影子,空气里漂浮的灰尘。
“祝你,生日快乐吧。”他说,“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时候过,我大概过十天就要走了。”
“不会待到那一天。”
他把勒索到的那盒蛋糕拿出来,在暮色里,他拆彩绳的手顿了顿。
他说:“不过如果你留我,我会留下来的。”
“许愿吧。”
“你想……分给我?”
虞问水坐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张了嘴。别云拿叉子插蛋糕喂他。虞问水想摸他的脸,他就低下头来,给他摸。
虞问水看了看他。
别云问:“……不好吃吗?”
“没有。”
“只是在想……”
“你真好看。”
*
虞问水低头笑了笑。
他有过很多笑,嘲弄的,玩味的,或者真的是高兴。但这个笑里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他很少有低头笑的时候。
这个笑看上去比他之前的笑都要真心实意一些。
*
晚自习的时候,一个脸色很不好看的同学身边围了几个人。
那个同学脸上有几粒雀斑,正好是那天差点撞到虞问水的那个。
他们吊儿郎当地笑道:“罗吉啊,好像以前被约谈过吧,这几次好像考得也不是很好。”
他们每说一句,那个同学的脸就白一分。惨白惨白的,简直没有一点血色。
看见他惨白的脸色,几个人哈哈大笑,四散开来。
一时之间没什么人再说话,大家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显得分外冷漠。
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
他们说,有人把罗吉绑起来做游戏。他们在他身边围成一圈,等待未知东西的降临。
还有人说,罗吉眼睁睁地看见有什么东西,用他的手,拿起了笔。
晚自习上到一半,罗吉拿笔的手在抖。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罗吉知道,肯定又是有人要欺负他了。
他埋着头。
他的后背被拍了几次。那些人似乎终于放弃了戏弄他了。就在罗吉以为他们觉得无聊放弃的时候,他的同桌拍了拍他。
罗吉偏过头去,小声问他有什么事。
同桌在写作业,莫名其妙:“我没拍你啊。”
罗吉拿笔的手在抖,抖得很厉害,破碎的笔迹抖出了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