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蓓其实也看得挺明白了,张秀兰有很大的难处,李建国家里也不富裕,况且还有一个李红喜,她本就是继母,李红喜对她也相当排斥,要想寻求在这个家的一席之地,她必须要站在李红喜这一边。
裴蓓知道一个年过中年的女人再婚不易,况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农村里,她也不想让张秀兰为难,接过碗筷,却又转手放到窗台沿儿上。
“今天你们学校张老师也找到咱们家来了,说是县城凤翔中学要破格录取你,给你免除学杂费。”张秀兰一脸凝重地说道。
裴蓓听出还要下文,便没接话。
“张老师和我们同样的顾虑,凤翔中学毕竟是是咱们县最好的中学,如果不是真才实学只怕迟早会质疑你奥数比赛的成绩,后面再怎样处理就不清楚了。还有你李叔叔他......”张秀兰欲言又止,“他一个礼拜前摔了腿,可能以后不好找活儿,你去县城那种地方开销肯定不少,妈妈觉得还是算了。其实女孩子学那么多知识也没用,还不如早些步入社会,现在形势也比以前好了,好多赚钱的活儿。你李叔叔说给你介绍一个学理发的师傅,跟她学一年就可以出师,一个月也不少赚。”
裴蓓淡漠地笑了笑,抬头迎视向张秀兰,“您说这番话,是担心我,还是劝我退学赚钱养家,以后供李红喜上学?”
张秀兰一时被盯得有些心虚,“蓓蓓,妈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李叔叔和我都觉得你......”
“您一直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我非要坚持上凤翔中学呢?”裴蓓打断她的话。
张秀兰一脸犯难,“你是知道的,妈根本没能力养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你李叔叔赚来的,你非要坚持去凤翔中学,虽然说免除学杂费,但毕竟是县城,开销肯定不低,目前就是家里出不了一分钱,没有钱你怎么上学?”
裴蓓面无表情,反问道,“那李红喜呢?”
“蓓蓓,你为什么非要和她比?她毕竟是你叔叔的女儿!”
裴蓓扯起唇角笑了笑,笑张秀兰的懦弱,也笑自己对她还存有一丝丝母亲对女儿背后关爱的念想。身体的记忆中,曾经的裴蓓似乎也面临过眼前的境况,只不过当时是抽签决定谁去上学,看似是公平,实则是两张纸条全都写着李红喜,她心知肚明配合着完成了这场不公平的抽签,碍于张秀兰的情面不说破,郁闷之下无意落入河里,就在奄奄一息时,她听到周边张秀兰和李建国在与村长争执到底算谁的责任,河边并没有提醒水深不要靠近,还和警察争吵这肯定不是意外,要找到那个人要赔偿,还有李红喜背着书包狂奔而来问及李建国要到赔偿了吗......
直到死后,才明白自己的这一生有多愚蠢,所以她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换来了二十一世纪的裴蓓,凑巧的是,她们俩同姓又同名。
裴蓓双目坚定地盯着张秀兰,“我要去上凤翔中学!”
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如果只是简单的复制粘贴,那么她的到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后张秀兰走了,再没踏进这个屋子,甚至从第二天开始也不在准备裴蓓的饭碗了,北屋的饭桌上撤掉了一把椅子。李建国也不再搭理裴蓓。
他们都认为,裴蓓最后肯定会屈服,他们相信,她只是一个孩子,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勇气。
可结果,在小学毕业典礼后,裴蓓给张秀兰留下一张字条并附赠一个装了一千块钱的信封后,自此独身离开了这个家。
在现在裴蓓的心里,她觉得这个家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或许按照老套剧情,至少她也应当来个绝地大反击,可西街村真的太穷困,而李红喜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喜欢打小报告争取她自己的最大利益化,她对裴蓓的到来有着危机感,这一切无可厚非,张秀兰也是在努力找着自己的生存之地,一切看似都理所应当。只是裴蓓不再是曾经的裴蓓,不会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她不想破坏她们现有的生存结构,继续让她们维持现状或许已经算是最好的反击了。
只是唯一不一样的是,现在的裴蓓要随着九十年代的步伐开始一点点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