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除了冰镇酸梅汤,金雪燕女士其实还给高牧准备了清炖脑花,盯着高牧吃完后,她才回归她固定的每日行程,放过高牧。
高牧冲了个凉,光膀子躺屋里吹空调补眠,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倒又不自觉留意起阁楼上时不时传下来的细微脚步。
双手枕到脑后,他注视着没粉刷过的灰溜溜的水泥天花板,思绪胡乱回溯近期桂县的不太平,最后忆到傍晚老李头临走前提及任昭昭她父母留下的那笔保险金。
任昭昭彼时的反应是茫然,似乎对此完全不知情。
手机倏尔震动。
高牧从枕边摸起来。
是小凤仙委婉地询问他今晚要不要到店里洗头。
自那次在床上争执不下不欢而散,两人之间头一回联系,高牧这段时间确实也给忙得没记起来去哄她。既然现在小凤仙先低头,他没必要不给她台阶下,便起床套上衣服,顶着未散尽的暑气出门。
今晚理发店的客人不多,高牧到的时候仅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坐在角落里头顶上方罩硕大一个圆圆的飞碟加热器,吼着大嗓门和电话那头的人嬉笑聊天,还有一个小伙子在剪头发。
高牧既是街坊邻居也是店里的常客,进门后理发店老板吴叔也没特地招待他,手中剃头的电推子继续稳稳地穿行在小伙子的鬓边,让高牧自己先呆着。
许是听到这一声,通往后边的透明塑料门帘即刻掀开,小凤仙走了出来,端着一小碗还没倒利索的染发膏,和高牧的视线于空气中无声地碰撞。
高牧闲适地翘起二郎腿落座:“我就洗个头,现在你们都没空是吧?”
“牧哥你来洗头我们肯定有空。”小凤仙喜笑迎人,加快速度搅动染发膏,走向那位在蒸头发的大妈,查看大妈头发的加热情况,提醒高牧先去准备。
高牧趿拉着夹脚拖鞋掀开塑料门帘到隔着一个门板的洗头床上躺好。
不消片刻小凤仙进来,燃气打火声响起,水流冲到高牧的头发上,伴随小凤仙的问话:“牧哥,这水温可以吗?”
高牧睁开眼睛冲她笑:“可以。”
小凤仙瞪他,手指熟稔地就着洗发水的泡沫轻揉他的头,压低音量:“我不找你,你是就想这样和我一刀两断了是不是?”
“我这不是忙?”高牧半哄半解释,“而且你那天那么生气,我又不知道你消没消,哪儿敢不识好歹凑到你跟前来碍你的眼。”
“借口!”小凤仙嗔着捶一下他的肩膀,“你就是想趁机甩掉我。”
“我如果要甩掉你,现在还会在这里?”高牧从洗头床坐起,不顾头发滴着水,强行将小凤仙拉进自己怀里坐着。小凤仙挣了两下,到底只是欲拒还迎。
两人搂在一起亲了会儿,外头似乎来了新客人,小凤仙拿干毛巾罩上高牧的头,暗示道:“再半个小时我可以下班了。”
高牧的手流连忘返地从她衣服里拿出来,自行擦着头发走出去:“那我吹个头发再坐一会儿差不——”
发现任昭昭竟然出现在店里,他立时停住。
任昭昭正和理发店的老板吴叔打哑语,示意她那一头参差不齐的半截短发。
“唉哟,怎么弄成这样的?”吴叔惋惜,指了指一旁空着的椅子,“你先坐会儿,我给他剃完了就给你修。”
任昭昭则走向门边挂着“洗+剪+吹=10元”的招牌。
吴叔会错意思:“对对,就是十块钱,整条街上最便宜,现在物价每隔一阵就上涨,我可是好几年没有调整过。”
任昭昭摇摇头,用手指在中间那个“剪”字上面画圈圈。
吴叔一时没能理解,满面狐疑,扭头喊小凤仙出来帮忙沟通。
高牧看不过眼,忍不住出声儿:“她是说,她只修剪头发,不洗也不吹,多少钱?”
任昭昭的视线随之转向。发现他的存在,她的表情似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恰巧被他撞见——高牧是这样认为的。
任昭昭对他轻轻点头,像是礼貌地问他的好,又像表达感谢,感谢他帮忙向吴叔解释——高牧拿不准,只和任昭昭对视一眼便避开脸,擦着湿头发悠哉悠哉走向一张椅子,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举止略显刻意。
坐下后,高牧通过椅子前的镜子,看到任昭昭也已经移回到吴叔身上,吴叔说只剪头发的话五块钱。
任昭昭明显接受不了这个价格,微微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四根手指。
吴叔甚觉好笑:“怎么还和我讲价?差这一块钱吗?你去其他店五块钱绝对剪不了。”
小凤仙将那位大妈从飞碟加热器下放出来,走来高牧身后拿起吹风机,低声问:“这是搬进你家阁楼上的人吧?”
高牧在镜子里和小凤仙笑一下:“这你都知道?”
“我能不留意吗?”吹风机运作的轰鸣声遮掩掉小凤仙语气里的意难平。才和他和好,她也不愿意旧话重提再惹他不快,其余的话便强行咽回肚子里,沉默地给他吹头发。
高牧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任昭昭吸引,未曾注意小凤仙的小情绪。发现任昭昭犹豫一会儿后对吴叔鞠了个躬旋即离开理发店,他的魂儿随之飞出去,立刻如坐针毡。
这时候吴叔检查完大妈头发的软化程度,要小凤仙先去冲洗大妈的头发,高牧自行接手吹风机,捣弄两下,到底按捺不住心痒,和吴叔打了个招呼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