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南想到,他此行就是为说服宋元夕而来,他便十分认真地说道:“陛下还是齐王时,我曾与陛下面对过一个难题。在齐楚耕种的农户常常为图省事,把用来灌溉的沟渠挖得过于细小。一两年之后,这些小沟渠全部堵塞弃用,又得重新开挖。当时我不想管顾此事,只觉农民偷懒,有罪便该受着。但陛下觉得不然,他把许多村子中的少壮集中起来,重新画路线,挖深渠,把齐楚的水渠修缮一新,从此灌溉得力,洪灾数年不曾泛滥。”
江风南看着江水的流向,接着对宋元夕说:“元夕,我与陛下相识几载,风雨共担。我向你保证,咱们的陛下绝不是一个不行的皇帝。”
宋元夕同样正了神色,却没有立即点头。她沉吟半晌,缓缓说道:“说到水利农田,廖伯伯曾耗费十余年时间,在全国方田均税,清丈各省土地,核实归属、好坏,重制田税,惠及成千上万家农户。再说先太子殿下,他统兵十余年,一改边军屡战屡败的颓势,收复失地数十处,重振我大厉边军雄风。”
说罢,宋元夕看向江风南,轻轻摇头道:“论能力论功绩,咱们陛下恐怕连这二位的零头都比不上。”
江风南皱眉道:“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毕竟不是那二位。”
“不过是造化弄人,他恰巧坐上了那个位子而已。”宋元夕提高了声量,反驳道。
“慎言。”江风南赶忙提醒宋元夕,一边朝四周看了一圈。这话他们私底下说便罢了,要是被用心之人听见,可不得了。
宋元夕把双手抱在胸前,拿眼看着江风南,眼神渐渐暗淡下来。她也知自己的话可谓大逆不道,可若江风南出言反驳,她却要觉得失望透顶。
只听江风南说道:“你若认为那高位能者居之,的确有你的道理。但是,在我心中,陛下绝对会胜过厉国很多代帝王,成一世之功业。”
江风徐徐,推着江面上的浪潮拍向岸边的礁石,起先是微微清波,而后浪打浪越打越大。不难看出,不日,这江浪能掀起虎啸山河之势。
一阵风浪过后,宋元夕又听江风南问道:“眼下,若廖仲人起兵谋逆,你可会助他一臂之力?”
宋元夕没有料到江风南将话摊开得如此直白。“我不知道,”宋元夕道,接着她反问道,“廖伯伯为何要谋逆?在我的印象中,廖伯伯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功业伟绩,可却未必非要登上皇位才能实现。”
江风南细细思索过一番,最终却摇头叹气道:“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紧接着他又逼问宋元夕:“可假若万一呢,万一如此,你会率兵护驾,领兵逼宫,还是隔岸观火?”
宋元夕沉默下去,她见江风南期待地望着自己,她盯着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半晌,慢慢避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江风南自知过于心急,他轻轻一笑,收回视线,低声道:“元夕你长大了,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我本不希望你卷进这些纷繁复杂的旋涡之中。奈何,现如今陛下势力单薄,我才不得不逼你多想一步。你不必急着回答,不过,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郑重想一想。”
江风愈发冷瑟,两人走离了江边。
江风南本想把宋元夕送回家中去,宋元夕摆摆手连称不用,在一个岔路口与江风南挥手道别。她提溜回江风南手上的一堆东西,迅速跑远,留给江风南一个洒脱的背影。
江风南笑着摇摇头,又回到了江边。他看着江水翻涌,便想起江边客栈这么个地方来。
“王鱼子”这个莫名消失的人至今没有着落。江风南虽心觉奇怪,但猜想那人自己溜了号,或者大理寺搞错了名字也不是没有可能。一介草民而已,登错名字、认错人在衙门里是常有的事,他便不甚放在心上。
但此时既已来到江边,他便准备顺道去出事的江边客栈一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