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宋元夕拉回神思,也想起了从前。“那时我与殿下还不熟,还以为殿下就是个只会在高处指手画脚的草包。”宋元夕把自己说乐了,“谁曾想,殿下一出手,我便败了。”
说着说着,宋元夕悠悠一声叹息,若是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哪能是这般萧条光景?必然气势如虹,人烟鼎沸,热闹非凡了吧。
提起了太子王梁,张默然止不住哽咽起来。他刚想开口,却发现失了声音。他努力眨了眨眼,把要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他的鼻子却一下子憋得胀红,泪水仍是止不住地从他眼角渗出,滚过脸颊,滴落在陈旧的木楼上。
张默然拿起大手,在脸上从左到右糊过去,抹去泪珠,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宋元夕说道:“那个时候,殿下经常骂我来着,说我脑子笨得像猪一样,怎么着都转不过弯来,没有你半分的聪明劲儿。”
宋元夕看着张默然,默默听着,视线中的张默然也逐渐模糊,化作点点光亮。
张默然很少在人前提起太子。在宋元夕面前,他却刹不住车了,越说越多,好似没个停歇的时候。“殿下是真爱夸你,那天在这里看着你们比武,殿下见谁都是严厉的。唯独见了你之后,一直在笑。”张默然克制住哽咽的声音,说道,“那天殿下感叹过,若谁娶了姑娘,便是天降的福分。”
张默然顿了顿,轻轻道:“他还小声自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宋元夕猛然抬头,那颗悬在眼睑下的泪珠随之掉落,“啪嗒”一声打在地上。宋元夕感到心头有重锤砸落,轰隆作响。
宋元夕不由想起了与太子王梁的种种过往。她与王梁相识时间不长,相处的时候又都在外面东奔西跑着。在宋元夕心里,王梁一直是个高高壮壮,能遮起她头顶一片阳光的大哥哥。平日里王梁总皱着眉,严厉而繁忙,却愿意抽出时间来教她东西。可除了军队上的问题、战争上的部署,他们很少能得着空闲聊聊自己。
不曾想,一切从未曾开始,就已然结束。
宋元夕郑重地问自己,喜欢过么?
不。宋元夕摇摇头。或许掺杂着些许爱慕吧,但她对王梁更多是崇拜和敬仰。她清楚,他是她如风般追寻的梦想,是她愿骑马飞奔而去的光亮,却从不是她愿意落脚的地方。做太子妃抑或皇后,在后宫虚度一生,她觉得可怕到不敢想象。
不过心里这些繁复的思绪,哪又能说的清道的明呢?
宋元夕扭头,发现她和张默然这么沉默地站在原地,已经很久很久了。
“多谢你告诉我,否则我无从知晓呢。”宋元夕拍拍张默然的肩,说道,“走,吃饭去。”
张默然见宋元夕很快收敛起心绪,立即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也轻轻笑了。他感觉又回到了沙场作战的日子。
在那里,除却生死,了无大事。
“还有我跟你说,你赶紧把在军中的威望树立起来,不然把兵熬痞了,一个两个都听不进你的话。军纪条例列出来,该赏就赏该罚就罚。一定要让这支军队训练有度,军纪严明,能在紧急时迅速集结,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两人下了瞭望台,宋元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念叨。这话语绵长不断没有尽头,随着二人远去,才慢慢消散在午日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