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景祈已吃了一壶酒，脸上泛红，看到高涵来了，裂开嘴笑起来，又看了看一旁的景祯，拉住他道：“皇兄，你知不知道……” 景祯闻到他嘴里的酒气，微皱一下眉头。景祈眯着眼，接着道：“臣弟小的时候，皇兄你是知道的，聪明，贪玩儿，大些的时候，心里就不自在，臣弟心里，有个……” 一旁的高涵，脸色阴沉。 景祯伸手扯开景祈拉住自己的手，截住道：“景祈，你吃酒吃醉了，不要说了。” 高涵稍稍松了一口气。 景祈打了一个酒咯，接着笑道：“皇兄，我没醉。不会醉，还能喝，还能喝，皇兄，臣弟心里……” 景祯未等他说完，健步离开景祈，来在章定山这里交代，王爷吃醉了酒，让他主持接下来的宴席。 而后让太监扶着景祈离了席，送回府去。 高涵轻笑看着景祯道：“王爷好像有话要与皇上讲，万一说出些与臣妾有关的事，岂不是很精彩。皇上为何不留下他听一听？” 景祯知道这是高涵故意拿话噎自己，眼波流转叹道：“言棠，你想拿话堵朕，也莫扯上自己。” 随即帮高涵拢了拢披衣：“春寒未过，晚上风大，今日你随朕跑了一天，一定累了。朕能给你的，都尽力给你。莫嫌少。” 高涵被触动，低声道：“臣妾一直为皇上尽力，皇上一定明白。” 景祯欣慰道：“朕知道。” 章定山主持饮宴，裴少羽风度翩翩，无疑是整场焦点，中途要小解，由一个小宫女带着来至茅房。 小宫女低着头，守在茅房外。问道：“裴公子今晚吃好了么？” 裴少羽在里面正畅快，随意回道：“吃好了，兄台们老是灌我，不能再吃酒了，出来上个茅房躲躲，不急着回去。” 小宫女嗤笑一声，又回道：“那我带裴公子走走可好？” 裴少羽书读的好，脑子却不迂，这小宫女八成是看上自己了，这可是皇宫，万不可有闪失，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还是回去，再吃两……” 话未说完，看这小宫女抬起头来，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仔细一瞧，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韶，韶华？” 那小宫女赶紧捂上他的嘴，点点头。 原来这小宫女正是德妃王韶华，本是抽调德妃宫里的宫女来伺候饮宴，王韶华便扮作宫女模样趁夜与其对换。 王韶华本来与裴少羽便就相识，王贤忠本是岭南人，中了状元后就一直留京做官，裴少羽也是岭南人，又是当地有名的才子，几年前就来京拜访王阁老，王贤忠十分爱惜他这个才，可惜自己手中没权，吏部被陈老邪把持，未能重用他。当年再府上，裴少羽和王韶华一来二去看对了眼，互相都十分倾慕。 可惜后来选妃，王贤忠想着自己已经是风烛残年不能再替皇上解难，趁着这次机会把孙女送进宫来，希望能“清君侧”。生生把鸳鸯拆散在两下里。选妃当日，高涵就看这王韶华是这几个女孩子中最不情愿的。 裴少羽激动道：“你这是，你这样会没命的！” 王韶华不以为然：“没命就没命，我不怕，你怕不怕？” 裴少羽被她气笑：“你个傻姑娘，我一个草民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咱俩情比金坚，定能铲除朝廷这俩颗毒瘤。” 二人一块儿赌咒发誓，大义凛然一阵子。王韶华褪下手腕上的一串迦南珠给了裴少羽做信物。原是这俩人早就商量好，一腔热血，要匡扶朝政，一个前朝一个后宫，肃清毒害。 年轻人，有梦想总是好的。 那夜景祈未有真醉，一个打小聪明过人的王爷怎会在宫中吃醉酒，看着景祯与高涵耳鬓厮磨一整天，心痛得装不下去。 景祈回了府，拿出一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倒了一壶，独自饮下。苦笑一声，想起当年听说江南人家生了女儿要存上一坛，待到出嫁时作为陪嫁的贺礼。十五岁那年自己还弄了一坛，埋在树下，赶着给当年十三岁的高涵逞能。 “本王先替你埋着，等你以后出嫁的时候，给你挖出来。” 当年高涵撇撇嘴：“去你的，谁要你的酒。” “以后嫁给本王好不好？” 十三岁的高涵脸上通红啐道：“以后我规定，你要离我一丈远，不理你。”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这酒在自己院子中的那颗海棠树下埋了九年，那株白海棠开得正旺，可酒终是用不到了。 那夜，景祈让人在屋外上锁，自己在屋内吃了半坛酒。 第二日清早，小顺子突然来报道：“娘娘，娘娘，不好啦，凤仪殿出事啦，皇后娘娘……” 高涵脸色一缜，呵斥道：“话都不会说，皇后怎么啦？” 小顺子一副要笑又要憋住的神情，接着回道：“听，听说皇后娘娘要交凤印，要出家呢？” 高涵冷哼一声，明白了，这沈文姝闹情绪呢，昨天自己和皇上共坐龙椅，八成是扯到了皇后娘娘的凤尾。这些日子，沈文姝身子不错啊，三年来一直病得不轻，这宫中有了点儿风吹草动，就赶紧蹦跶起来，高涵算着，是时候了，这家伙脑子不好，撑到现在也是自己仁至义尽了。 她非要作死，我这个“妖妃”还能拦着么。 高涵问小顺子道：“皇后闹了几个时辰了？皇上可去了么？” 小顺子回道：“凤仪殿那边的人说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得有一个时辰了，皇上还没去呢。主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热闹？” 高涵手指一扫啐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想看热闹去。咱不去，让她闹，看她能闹哪样。” 果真，怕是这些年药吃多了，沈文姝伤了脑子，闹到御书房去了。哭哭啼啼嚷着自己这个皇后做的憋屈，这些年受了委屈。又回忆当年在王府做王妃的时候种种时光，感慨一些新人旧人之类的。 听得景祯耳根子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