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力散发着浅蓝的微光,轻飘飘地向下,落到小虞的身上,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
苏莳衣一边不断地呼唤小虞,一边凝神捏诀,用自己的水灵力为她疗伤。
仿若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身上所有的痛楚和疲倦都消散了,模糊的意识渐渐回归,小虞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重重黑影依然漂浮在眼前,她的视野并不清晰,但她能感知到,有人正在为自己疗伤。
温和的水灵力包裹着她的身子,缓缓地将她肌肤上遍布的伤口治愈,而后又轻柔、和缓地融入她的体内,化作一汪春水,在她的血脉中流淌。
春水淌过之处,已尽数断裂的筋脉在一点一点地得到修复,已全然粉碎的脊骨亦在一寸一寸地进行重生。
脊骨重生的过程中,有些疼痛,也有些麻痒,小虞咬咬下唇,下意识地发出了一道低低的“唔”声。
须臾之后,她微微张唇,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因意识依旧有些混乱,始终理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同时接续筋脉与催生新骨,实在不是一件易事,在为小虞接续最后一道筋脉的时候,苏莳衣已是满头大汗,心神俱疲。
她抬起衣袖,轻轻擦拭额角的清汗,发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竟隐隐有了枯竭之兆。
“夫人……”
她收起掌中的水灵力,低头注视小虞,柔声说道:“你终于醒了。”
“司医?”
小虞摇摇头,又眨了眨眼睛,可视野中依然遍布着重重黑影,“我好像……看不清了。”
苏莳衣俯下身,伸出手,轻柔地将小虞面上粘着的凌乱的青丝拨至一旁。
她缓缓抬指,凝出一小团水灵力,将它们覆在小虞的眼睛上,而后说道:“夫人,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可我体内的水灵力已经耗尽了。”
“你且在榻上好好休养,我先去请示道尊,看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听她说出“道尊”二字,小虞浑身一颤,心口止不住地发冷、发疼。
桓望殊弃她而去的那个瞬间,亦是她将要死去的那个瞬间,她忘不掉自己在那一刻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又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
那一刻的记忆是那样清晰,清晰到她只要闭上眼睛,一切便会在她的眼前重现。
她在剧痛与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他却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去,他毫不可惜地抛下了她,就好像是在丢弃一双敝屣……
“不,不要请示他。”
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小虞猛然闭上双眼,用力地摇了摇头,重复地说道:“不要请示他。”
与小虞有关系的事情,向来是要请示桓望殊的,是以,苏莳衣并不明白,小虞为何会对此表现出这般的抗拒。
“夫人,你……”
她低头注视小虞,面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解,“你怎么了?”
双眼被暖融融的水灵力包裹着,小虞抿抿唇,颤着声,重复道:“司医,你不要请示他。”
“可是……”
苏莳衣蹙着眉,神情很是犹豫,“可是我需要水灵力,才能继续为你疗伤。”
身上的疼痛已经消散,可心中的痛苦却永无止境,小虞抬手捂住心口,手心没有半点温度。
空洞、冷寂的胸腔被了无生机的灰烬填满,她缩了缩身子,小小声地说道:“没有用的。”
“司医,我的丹田已经碎了,我不会好了。”
闻言,苏莳衣怔了怔。
丹田破碎并不常见,也实在是出乎了她的预想,因而,方才她并没有查看小虞的丹田,如今再仔细一看,那方丹田处果真已经空空无也了。
于修道者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体内的丹田,丹田一旦破碎,无疑是断绝了这名修者继续修炼的可能。
可是,夫人本就无法修炼,于她而言,有没有丹田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不同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莳衣垂着眼眸,宽慰小虞,说道:“夫人,其实,丹田破碎并不是什么大事。”
“丹田与伤患无关,即便没有丹田,你也能好起来的。”
是啊,不过是丹田破碎,再无修炼之可能罢了。
在司医眼中,她本就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便是丹田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来,桓望殊也是这样想的吧。
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一个无法修炼、也没有将来的废人,只有她自己,还心存希冀,以为自己服用洗髓伐骨丹,便可以有将来了。
她真傻,真傻啊……
眼前浮动的水灵力早已散去了,小虞却依旧紧闭双目,她已不想再睁眼,去看这个惨淡、无望的世界了。
心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苦涩和疼痛,她抬手触了触眼角,犹带热意的泪水在指尖冷却,凝固成刺骨的寒冰,将她的手指冻伤。
“无论有没有丹田,我都是一个废人……”
小虞颤抖着唇瓣,挤出一丝苍白的苦笑,“我知道的。”
听得这番话,苏莳衣心下一惊,仿佛看见生机正在一点一点地从小虞身上流失,她睁大了眼睛,“夫人……”
深入心底的伤口早已溃烂,曾经无比期待的将来被麻木的痛楚和绝望的灰烬掩埋,小虞紧闭双眼,弯着唇角,笑得无比凄凉,“司医,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正如我也知道,我不会好了。”